国际珠宝设计新锐大赛的初选结果,是在一个平淡无奇的午后,通过电子邮件送达的。
苏晚正在给周明的小店赶制一批新的手账胶带图样,主题是“栖水四季”。窗外是初夏明晃晃的阳光,晒得河面泛起细碎的金鳞,知了在梧桐树上声嘶力竭地鸣叫。辰星趴在旁边的小桌子上,用蜡笔专心致志地涂抹着他想象中的外星飞船,小脚丫在椅子下一晃一晃。
电脑提示新邮件的叮咚声,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深吸一口气,放下数位笔,点开了那封来自大赛组委会的邮件。
“……经过评委组严格评审,您的参赛作品《星骸》系列,已成功入围复赛。复赛将于下月十五日在沪市国际会议中心举行,形式为现场命题设计与成品展示答辩……请确认参赛资格,并按时抵达……”
成功了。
初选,通过了。
一股热流猛地冲上头顶,让她有些眩晕。握着鼠标的手指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久违的、名为“希望”的东西,在胸腔里破土生长,带着灼热的温度。
“妈妈?”辰星察觉到她的异样,抬起小脸,黑亮的眼睛里带着询问,“你怎么啦?是星星爸爸发邮件来了吗?”
在小家伙有限的世界观里,电脑和“很远的地方”联系在一起的,只有他那个住在星星上的爸爸。
苏晚被儿子天真的问题逗得心尖一软,那点紧张感也消散了不少。她起身走过去,把儿子抱起来,蹭了蹭他软乎乎的脸蛋。
“不是星星爸爸,是一个很好的消息。”她笑着,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妈妈设计的珠宝,被一个很厉害的比赛选上了,要去沪市参加比赛了。”
“沪市?”辰星歪着头,“是很大很大的城市吗?比我们镇子还大?”
“嗯,很大很大,有很多很多高高的楼,晚上灯光亮起来,像地上的银河一样。”
“那……能看到真的星星吗?”辰星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苏晚顿了顿,看着儿子纯净的眼眸,认真地说:“也许不能像在这里看得这么清楚。但是辰星,妈妈就是去那里,把天上的星星,变成人们可以戴在身上的漂亮首饰。”
这个解释显然满足了小家伙的浪漫想象,他用力点头:“妈妈最棒了!一定能做出最亮的星星!”
孩子的鼓励纯粹而有力。苏晚抱着儿子,心里那份因为要离开舒适区、直面未知风险而产生的忐忑,被一股更强大的决心取代。
她必须去。为了辰星口中的“最亮的星星”,也为了他们母子能拥有一个不再担惊受怕的未来。
接下来的日子,忙碌得如同上紧了发条。
确认参赛资格,订往返沪市的车票和酒店——她刻意选择了离比赛场地稍远、不那么起眼的经济型酒店。和周明商量,暂时减少了画稿的工作量,专心准备复赛。复赛有现场命题环节,她需要保持最佳状态。
最让她放心不下的,是辰星。
她不可能带着孩子去沪市。最终,她拜托了楼下那位时常帮忙照看辰星的阿婆,又请周明在她离开的几天里,多费心留意。周明二话没说就答应了,甚至提前预支了一部分设计分成给她,让她安心比赛。
“苏晚,你很有才华,不该被埋没在这里。”周明看着她,眼神温和而真诚,“放心去闯,辰星有我看着。”
苏晚感激得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五年来,周明是她灰暗生活里,为数不多的、稳定而温暖的光源。她欠他太多。
出发前夜,她仔细检查了行李。除了必要的衣物和绘图工具,她将那份早已泛黄、边缘磨损的孕检单,以及辰星从小到大的几张重要照片,小心地藏在了行李箱最隐秘的夹层里。这些是她过去的证明,也是她勇气的来源。
她搂着熟睡的辰星,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个轻柔的吻。
“宝贝,等妈妈回来。”
……
沪市的喧嚣和繁华,如同巨兽的呼吸,扑面而来。
高楼林立,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目的阳光,车流如织,行人步履匆匆。这一切,都与栖水镇的温吞宁静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苏晚走出火车站,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锦城。那种被庞大都市裹挟的渺小感和压迫感,熟悉得让她心悸。
她定了定神,压低帽檐,拖着简单的行李箱,汇入人流,直奔预订的酒店。
大赛的复赛场地设在沪市地标性的国际会议中心。恢弘的现代化建筑,衣香鬓影的来宾,随处可见的媒体长枪短炮,都彰显着这场赛事的高规格和影响力。
苏晚穿着唯一一套拿得出手的、款式简洁的米白色西装套裙,将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她化了淡妆,遮掩了连日奔波和紧张带来的疲惫,只留下一双沉静的眼眸,如同浸在冰水里的黑曜石,清澈,坚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她出示参赛证,走进被布置得如同科技殿堂般的比赛大厅。来自世界各地的年轻设计师们汇聚于此,空气中弥漫着创意、野心和淡淡的硝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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