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阁的小院中,弥漫着孩童撕心裂肺的悲鸣。宋珩死死抱着冰凉的青石墩子,小脸埋在臂弯里,哭得惊天动地,小小的身体一抽一抽,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
“娘亲……哇啊……娘亲不要珩儿了!……祖母坏!……爹爹没用!”奶声奶气的控诉夹杂着呜咽,听得人心里发酸。跟在他身边的陈嬷嬷和小桃急得团团转,一个蹲在旁边柔声哄着:“小祖宗,快别哭了,王妃娘娘怎么会赶世子妃呢?定是世子妃有要紧公事……”另一个拿着帕子想给他擦脸:“好珩儿,快擦擦,仔细哭伤了嗓子!”可宋珩充耳不闻,沉浸在“娘亲再次抛弃他”的巨大恐惧和被“恶人祖母”欺压的悲愤中,世界崩塌成了碎片。
就在这时,一道沉稳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疲惫的脚步声踏入院中。
宋麟刚从刑部衙门回来,远远便听到了儿子肝肠寸断的哭喊声,心里猛地一沉。他快步走进疏影阁小院,锐利的目光扫过哭成泪包的宋珩和一旁焦急无措的仆妇。
“怎么回事?”宋麟声音低沉,带着一贯的清冷,却掩不住那份担忧。他的目光落在空荡的窗边——那个熟悉的身影并未如他预想般在此处等待。
陈嬷嬷和小桃如同见到了救星,连忙福身行礼,七嘴八舌但还算清晰地复述:“世子爷!小公子……小公子是因为世子妃……莫侍中方才来过王府,王妃娘娘请侍中去玉澜堂叙话,结果……结果侍中从玉澜堂出来后,并未来看小公子,直接离开了王府。小公子等了许久不见莫侍中,跑去玉澜堂询问,王妃娘娘说侍中有事先行离去了。小公子就……”她们省略了宋珩指责温淑华“赶人”的部分,只说小公子委屈娘亲没来看他。
宋珩听到爹爹的声音,猛地从石墩上抬起头,泪眼婆娑,小脸上全是鼻涕眼泪混合的痕迹。他看到宋麟,如同看到了最后的主心骨,瘪着小嘴,带着浓重的哭腔,语无伦次地指控补充:“哇……爹爹!祖母骗人!她定是赶走娘亲了!珩儿都等不到娘亲!娘亲明明答应过不丢下珩儿的!哇——还有爹爹!爹爹最没用!都留不住娘亲在王府里!珩儿要娘亲!珩儿要娘亲!”小家伙一边控诉,一边伸着小短手朝宋麟的方向虚抓,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宋麟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他原本因连日劳累而绷紧的下颌线更加冷硬。又是母妃!好不容易借着珩儿的东风,让锦瑟主动踏入了王府大门,踏入了这个留有他们无数回忆的疏影阁!他甚至在刑部衙门处理卷宗时都在分神想着回来如何“巧遇”,如何自然地与她多说几句话!结果呢?母妃一通“叙话”,直接将人谈走了!悄无声息,连珩儿都没见!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后怕瞬间攫住了他!他太了解锦瑟的处境和她的心病!她如今看似平静的表面下,藏着多少足以吞噬她的惊涛骇浪!这猝然的离开,会不会让她情绪失控?会不会让她再次……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对抗那份无边的绝望和委屈?她手臂上的伤才刚刚结痂!
“珩儿莫哭。”宋麟压下心头翻腾的怒火与忧虑,几步走到石墩前,蹲下身,尽量放柔了声音。他没有直接质疑母亲,毕竟两个仆妇在场,他只伸出手,用指腹一点点、极其耐心地替宋珩擦去那满脸狼狈的泪痕。
宋珩还在抽泣,小肩膀一耸一耸,用带着水光的大眼睛委屈地看着爹爹,小嘴巴扁着:“爹爹没用……爹爹不能……让娘亲住王府……”这话如同一把小刀戳在宋麟心上。他没用?他难道不想吗?!他日日夜夜所思所想所谋,不就是将这别扭的女人重新拥入怀中?他百般手段不敢用,千般言语不敢吐,不就是投鼠忌器,唯恐刺激她本已脆弱不堪的神经,让她躲得更远?!结果现在倒好,被自己亲儿子指着鼻子骂没用!宋麟内心简直憋屈得想吐血!他何时受过这等鸟气?还是来自亲儿子的无情鄙视!真父子情深!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按下把那小兔崽子拎起来打一顿屁股的冲动,主要怕锦瑟心疼,脑中电光石火间闪过一个念头。既然王府这道墙拦不住他奔向锦瑟的心,也挡不住儿子想娘的路,那……宋麟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手掌稳稳落在宋珩还在一抽一抽的小脑袋上,声音沉稳而富有诱导性:“谁说娘亲一定要住在王府?”“嗯?”宋珩的哭声戛然而止,水汪汪的大眼睛茫然地眨巴了一下,挂着泪珠的长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宋麟看着儿子懵懂的小脸,语出惊人:“娘亲住在哪里,爹爹和珩儿就住在哪里。将军府……不也有个疏影阁吗?”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名字一样,地方更大,还有疼你的外祖母和舅舅们。嗯,想来也备着爹爹的卧房。”他开始睁眼说瞎话,内心腹诽:只要想住,门口都能打地铺!他后面那句“想来也备着爹爹的卧房”纯属画饼充饥,将军府疏影阁当然是莫锦瑟的地盘,有没有空房给他睡是另一回事。但没关系,只要儿子信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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