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烛火跳跃,铜炉青烟在沉重氛围中扭曲如蛇。莫名审视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印在宋麟眼底翻涌的暗潮之上:“你在疑令尊不清不白?”
宋麟喉结滚动,沉默如同一块冰冷的铁石压在胸口。他不愿疑!那是血脉相连的亲生父亲!是昔日执掌北境三十万铁骑的平南王!可当那份染着莫锦瑟血痕的绝密名单摊开,“宋辰”二字如毒针般刺入眼帘——他避无可避!锦瑟遣人递来名单时,那封密信上的笔迹都因剧痛而扭曲,却字字清晰:
“令尊远在北境,何以笃定嘉祯太子乃中毒而亡?!!”
这诛心之问如同魔咒!缠绕在他每一个清醒与昏沉的间隙!宋辰若真的清白,若对嘉祯太子忠诚如此!为何在明知太后无辜的情况下,甘冒兵败身陨、九族尽诛之险发动那场雷霆万钧的“清君侧”?!又为何在兵谏失败后,泰然接受流放北境、无诏不返的结局,似笃定太后绝不会赶尽杀绝?!更将他这个亲生儿子置于长安为“质子”?!!环环相扣!步步为营!这绝非常人所能谋!更非愚忠之辈所愿行!若非洞悉真相,若非早有所料,甚至本就是局中之人,岂能有此布局?!
他袖中拳紧握,指节因用力而根根惨白,骨节摩擦声细微却清晰,泄露着内心惊涛的撕裂:“莫帅……我……”
莫名猛然抬手,眼中刀锋般的审视压下:“老夫当年!不过小小折冲都尉!宋辰!已是剑履朝堂、威震北疆的平南王!”声音沉如渊狱,裹挟着金戈之声:“‘清君侧’?绝非上策!!”“血染宫门!师出无名!非但未能掀翻深潭毒蛇!反令其惊觉!潜伏更深!蜷缩于朝堂暗影之下,噬咬至今——!!!”莫名虎目精光暴射,直视宋麟眼中裂开的惊疑:“令尊所为非为谋权!非为弑储!他只为一事不服——!!!不服太子横死!毒瘴遮天!太后却强压真相,以‘国本安稳’为名讳莫如深——!他是要用那惊雷般‘清君侧!’硬生生炸开这铁幕为太子讨一声公——道——!!!!”**
莫名猛地灌下一口早已冰凉的茶水,喉结滚动,声音带上了血与沙砾的粗粝:“太后岂会不知?!故不杀!‘流放’北境苦寒!‘无昭不返’皆是护持——!!!护他性命!护平南王府免被那真正暗处的毒牙碎骨吞心——!至于留你质于长安?”莫名嗤笑一声,眼中闪过洞彻的老辣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堵悠悠众口,安朝堂百官之心!非关猜忌!更是‘留子存脉!’护你不受北境风刀!亦不陷朝堂倾轧的安稳之地——!!!”
字字如锤!砸落心湖!宋麟眼中那因疑惧而凝结的厚重冰层,被莫名凿骨沥血的剖析狠狠击穿,轰然碎裂!是护持!而非猜忌!那看似被放逐的父亲从未放弃!他以为的纨绔伪装苟活,竟是被父辈以血泪筑就的平安壁垒!!
巨大的冲击让他身躯微微晃了晃,眼底翻涌着血丝与水光交织的巨浪。
莫云从适时开口,清冷的声线带着穿透迷雾的犀利:“若如爹与锦瑟推测,明怀霄非主谋,真凶……唯剩冀王皇甫凌?”他眉心紧锁,“图谋帝位?当年靖王(今文昭帝)被流放塞北,先帝诸子中冀王最肖太后,太后却不扶他,反召回塞北苦寒七载,几乎折损半条命的靖王继位,这岂不是结下死仇?!”宋麟亦蹙紧眉头。冀王府那肥胖如球、唯唯诺诺、只知沉醉酒色的身影在眼前浮现。这与翻覆朝堂、毒杀太子、嫁祸太后、操控明怀霄等人二十载的狠辣毒枭真为一人?!
“皇甫凌……”莫名咀嚼着这个名字,虎目中沉淀下一种极其复杂难言的光影。粗粝指腹无意识抚过腰间一枚磨损温润的旧玉玦——那是文望舒生前最后的遗赠。“此人啊……”声音忽然变得幽深,带着某种穿透皮囊的洞察,甚至一丝沉痛的追忆。“望舒当年就曾于病榻之上拉着我的手说‘冀王面皮与腑中丘壑‘不可同日语——!!!’”**话语轻如烟尘,却字字重逾千钧!仿佛那清绝早逝的女子,用尽最后气力,为这重重迷雾留下了一道窥见真实的缝隙!宋麟心中剧震!文望舒!锦瑟之母!与母妃温淑华并称“长安双姝”!才情智谋冠绝当世!她之评语,何异于洞察幽冥!
莫名眼中痛色一闪而过,挥散了那份尘封的伤恸。“罢了!”他重重一振袖,如同拂去无形的尘埃,“那些陈年旧事,再提无益!”话锋陡然一转,虎目炯炯盯向宋麟!“眼下!说说你和锦瑟!昨日刑部大堂,你祭出那卷‘赐婚圣旨’,是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拼着‘抄家灭族!’也要将她护在怀里,是也不是——?!”
宋麟猛地挺直背脊,桃花眼底沉淀下所有风流浮浪,唯余一片沉甸甸的坚定如铁!“是!”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喙!“从她被押入死牢那刻起,宋麟‘生死荣辱’,便只系她莫锦瑟一身——!!!”
莫元昭刚压下的心火瞬间又被点燃!猛然起身!不顾父亲刚才的警告,厉声道:“父亲!婚约大事岂可草率?!此子昔日纨绔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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