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台的金波阁灯火通明,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被雕花木窗阻隔了大半,只余下模糊的喧嚣如同隔世的背景。宋麟临窗独坐,面前玉盏内琥珀色的佳酿已然见底,微凉的酒液却浇不灭心头的烦郁。将军府如今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难飞入,别说他这被莫元昭列上“打死名单”的头号“纨绔”。
夜探?他试过了。接连几晚,那府邸墙头巡逻的家将如同闻着味的猎犬,火把几乎能映红半条街!稍有风吹草动便有强弓劲弩无声对准黑暗处!他甚至能感受到莫元昭那道森然冷厉的目光穿透重重院墙刺在他背上!乱棍打死?这位大舅哥,是真做得出来!
就在他烦躁地碾着手中冰凉玉盏,思忖着是否该让承影带着雀羽营精锐强行“开道”的瞬间——
呼——!极其轻微、如同夜鸟振翅的破空声!一道细微却锐利的青色流光,如同划破夜幕的冷电,毫无征兆地自窗外漆黑的檐角死角疾射而至!
承影脸色骤变!身形快如鬼魅,腰间软剑几乎要弹射而出!宋麟目光一凝,手腕微抬,一道无声的气劲已然弹出!叮!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那青光已被宋麟精准夹在指间!
入手冰凉光滑。并非暗器。一枚通体晶莹、以稀世翡翠雕琢而成、不过拇指大小的精致青雀!雀喙衔着一小卷薄如蝉翼、同样泛着幽冷青光的特制绢帛!
绿萼山庄!专属信标!宋麟心头猛地一沉!手指用力,翡翠青雀入手冰凉刺骨。那触感他认得——几年前他初掌“雀羽营”,以幼年嘉祯太子留赠的一块凤纹古玉为信,秘密求见绿萼山庄庄主,所求唯有一事:彻查其生父嘉祯太子真正死因!然送出的密信皆如石沉大海,对方回函永远只有冰冷的四字——“无可奉告”!
几年沉寂!今日!在这被莫元昭逼得近乎寸步难行之际!这沉寂了数载的幽灵山庄……竟主动来“信”?!
“嘉祯太子”。
绢帛被迅速展开!四个笔锋凌厉、力透纸背的墨字!如同四把裹挟着万古寒冰的匕首,狠狠凿入了宋麟的瞳孔深处!每一个字都沉重如万仞山岳,狠狠碾过心间!
承影无声凑近,借着金波阁窗棂透入的微弱天光看清字迹的刹那,向来沉稳的面容上亦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凝重!他压低嗓音,字字清晰如冰珠落玉盘:“世子……确认无误!青雀之形与三年前密接情报时……分毫不差!传信者身法……缥缈如烟,属下……无能拦截!”
宋麟的指腹反复摩挲着那四个冰冷的墨字,仿佛要从中抠出埋藏了十余载的血腥真相。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无数念头如同被投入沸油的水滴,在他脑中轰然炸裂!
为什么是现在?!几年“无可奉告”,今日主动戳破?是看透了他身处莫元昭重压下的窘迫?是被什么巨大威胁驱策?还是……这沉寂了十数年的死局,终于有了可供撬动的缝隙?!
“她……”宋麟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过喉咙,“……可说了什么?”目光死死钉在承影脸上。
承影垂首,声音更沉:“传信影匿踪迹,仅遗话语——‘若雀羽营欲知当年事……城外五十里,枯木城隍庙,子时三刻。过时不候!’”
声音冰冷!斩钉截铁!
城隍庙?荒郊野岭!枯骨孤庙!一场……约见?!宋麟眼底瞬间燃起一簇幽暗的火焰,那光芒名为警惕,更名——孤注一掷!
去!龙潭虎穴也要闯!这或许是……唯一接近那深埋了十七年、如同毒刺般扎在帝国心脏的绝密答案的机会!更是……日后能为锦瑟撑起一片晴空的……必要基石!
午夜。月色惨淡如霜,泼洒在荒野破败的城隍庙宇残骸之上。枯树虬枝如同鬼爪狰狞探向夜空,晚风呜咽着刮过断壁残垣,带来腐朽木料和湿冷泥土的腥气。
数道如同融入夜色的魅影无声滑入坍圮的庙门。宋麟黑巾覆面,仅露出一双在黑暗中锐利如鹰隼的深邃眼眸。他身后,承影及三名雀羽营心腹精锐屏息凝立,气息内敛如同蛰伏的猛兽,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这片被死亡气息笼罩的残破空间。
庙宇荒废已久,神像坍塌,蛛网如破败旌旗悬垂。唯有正殿中央那片还算平整的空地上,一支惨白渗骨的残烛幽幽燃亮,勉强驱散方寸黑暗。
烛影摇曳!一名女子静静地立于烛光核心!一身贴身利落的碧青色劲装,如同淬炼过的翡翠寒冰!长发高高束起马尾,不绾不钗,露出光洁饱满却如同冻结了所有表情的额头。轻纱遮面,只露出一双沉静如古井深潭的丹凤眼。而那双眼尾……赫然用暗金色的特殊颜料,勾勒出几道极其醒目、如同青雀翎羽展翅欲飞般的神秘纹路!
绿萼之徽!
她孤身一人,面对宋麟一行明显带着强大压迫感的入侵者,姿态平静如水,目光坦然迎上宋麟审视的视线,没有丝毫惊惶或躲闪。
“少主亲至,果然重信。”女子声音清冷无波,如同冰泉流淌。她没有丝毫寒暄,开门见山:“绿萼受人之托,追查嘉祯太子旧案。今日请少主至此……”她目光如实质般穿透两人之间的黑暗空气。“只为赠一份……‘薄礼’。”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