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诊室内充斥着药油刺鼻的辛辣与铁锈般浓重的血腥气。莫时雨被安置在铺着厚厚锦褥的软榻上,脚踝处的伤口经过清洗、裹扎、上药,如同被巨大的白色蛹缚住,纱布外缘隐隐透出暗红的血印子。老太医抹去额角细汗,对着焦灼守候的莫叔白与气息不稳的莫锦瑟躬身回禀:“万幸!六小姐筋骨无损!只是皮肉受创甚重!需静养百日!若再伤及筋肉……恐成痼疾!”
莫锦瑟肩头微不可察地一松,仿佛卸下千钧重担。空茫的眼帘“望”向榻上妹妹的方向,声音低哑干涩:“有劳太医。”莫叔白那颗悬至喉咙的心也重重落回实处,抱拳致谢的手还在微微发颤。然而——
“等等!”莫时雨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请太医……看看我姐姐的手!她的手……伤得更重!”
空气瞬间凝滞!莫锦瑟几乎是本能地、急速地将那双一直藏在宽大袖袍深处、微微抽搐的手腕向身后缩去!宽袖垂落,勉强遮住了手腕以下模糊的轮廓,但那份刻意的躲避却愈发刺眼。“我无事!”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背脊挺得笔直,却更像是在虚张声势。
“无事?!”莫叔白低吼如同被激怒的困兽!他早已瞥见妹妹青色裙摆上被荆棘割裂的道道破口,渗出的血痕在布帛上凝固成深褐的斑点!而此刻她那极力掩饰的姿态,如同利刃挑断了他强自忍耐的神经!他一步上前!如同铁钳般的大手不容分说地抓住莫锦瑟那尽力缩藏的手腕!猛地向上一翻!
墨绿色的袖袍被粗暴掀开!
嘶——!倒吸冷气之声连成一片!
数支燃烧的烛火将光明投向那暴露在众人视野下的双手——地狱!除了地狱,再无言语可形容这触目惊心的惨烈!
十指!如同被投入最野蛮的石臼反复捶打碾压!皮肉翻卷!如同被剥离鳞甲的鲜红鱼肉!粘连着深色的污垢与草屑!指甲尽数碎裂翻翘!露出下方溃烂模糊的嫩肉!最恐怖的是数根指骨的末端,竟在数处裂开的深可及骨的伤口中,如同折断的竹签般森然外露!混合着暗红色的血痂与黄白色疑似骨茬的组织!尚在微微渗出的、混着泥土尘埃的暗红血水,沿着手指扭曲的弧度缓缓滴落,砸在冰冷的地砖上,无声洇开一小滩刺目的红沼!
太医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捧着药箱的手微微发颤!这双手……哪里是伤?分明是经历了一场酷刑!一场凌迟!
“速!速取银针、细镊、清水、止血生肌膏!要最烈的金疮药粉!还有夹板!”太医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急促与沉重!几乎吼了出来!他猛地扑到案前,迅速翻找药箱!
就在这兵荒马乱、救治即将开始的刹那!
砰——!!!房门被一股巨力狠狠撞开!
“莫锦瑟——!!!”
一道裹挟着滔天怨毒、如同淬毒钢鞭般的尖啸猛然炸响!周菱歌披头散发,脸上泪痕纵横交错混杂着脂粉的狼藉,昂贵的云锦衣裙沾满茶渍尘土!她双目赤红如癫狂的母兽,无视屋内众人惊愕的目光,直直锁定那挺立在中央、双手暴露在光下、如同受刑般狼狈的莫锦瑟!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你这个疯子!贱人!你当众辱我!伤我!害我颜面尽失!我要你——”歇斯底里的咒骂如同毒液喷溅!她挥舞着双臂,似乎要扑上来撕打!
莫锦瑟背对着她。在周菱歌闯破房门的瞬间,她本就僵硬紧绷的身体猛地一震!喉头一股汹涌的甜腥直冲上来!又被她死死咬破下唇强行压下!铁锈味在齿颊弥漫开新的腥咸!疼痛、屈辱、无尽的疲惫如同狂澜要将她彻底吞噬!她连转身都吝于施舍!只那微垂的头颅似乎在凝聚着最后的、濒临爆裂的沉默风暴。
莫叔白一步横跨!壮硕如铁塔般的身躯死死挡在莫锦瑟面前!眼中怒火熊熊燃烧,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声音低沉暴戾如惊雷:“周菱歌!你放肆!给我滚出去!否则——!”
“否则怎么样?!”周菱歌被巨大的愤怒与屈辱烧光了理智,根本不惧莫叔白骇人的气势,如同尖叫的秃鹫,“你们莫家仗势欺人!她敢在太后、公主面前行凶!我今日定要找她见个分晓!去太后面前!去乐阳公主面前说个明白!你让她出来!出来啊!”她试图绕过莫叔白,状若疯狂!
一直安静蜷缩在榻上的莫时雨脸色剧变!强忍着脚踝撕心裂肺的剧痛,挣扎着伸出手想去抓姐姐染血的衣角——指尖只来得及碰触到冰凉的、被荆棘刮破的衣料边缘!便无力地滑落!
莫锦瑟的身体猛地一颤!似乎在莫时雨那微弱的触碰下触动了最后的机关!所有的忍耐、强撑、理智的堤坝在周菱歌的诅咒与妹妹那无助滑落的指尖之间轰然崩塌!一股足以焚毁一切的戾气混合着绝望的悲鸣,如同地火岩浆般在她濒临破碎的躯壳内轰然炸裂!
谁也没有看清她如何动作!只觉一道青影如电闪惊鸿!带着玉石俱焚的绝杀之势猛地旋身!掠过莫叔白阻拦的身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