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带着一身冰冷的夜露,回到了神户。
她没有乘坐那辆显赫的“神户001”,而是独自一人,像一道孤魂,融入了返回总部的车流。
当她再次跪坐在山本健司面前时,庄园内依旧静谧如常,仿佛东京那场搅动天地的风暴,从未吹拂到这片被古老规则守护的净土。
“他答应了。”
晶的声音,依旧是那种不带感情的、冰块撞击般的质感。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当她说出这三个字时,心脏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山本健司正在用一块柔软的鹿皮,擦拭着一把古老的胁差,他的动作专注而虔诚,仿佛在对待一位亲密的爱人。
他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晶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身前那光洁如镜的榻榻米上。
那上面,倒映出她握着刀柄的右手。
那只曾斩落过无数头颅、稳如磐石的手,此刻,竟在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那个男人随意弹击刀柄的画面,如同魔咒,在她脑海中疯狂回放。
那一声刀鸣,不是金铁之音,而是她的“鬼丸国纲”发出的……哀鸣。
是恐惧,是臣服。
这把传承了数百年的妖刀,在那个男人面前,连出鞘的勇气都失去了。
这比将她当场斩杀,更让她感到屈辱,感到……恐惧。
山本健司终于放下了胁差,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落在了晶的身上。
“你的‘心’,乱了。”
他说的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晶的身体猛地一僵,头埋得更低了。
山本健司没有斥责,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反而浮现出一丝奇异的光彩,那是猎人发现了远超预期的猎物时,才会有的兴奋。
“不费吹灰之力,就动摇了我最锋利的刀的‘心’。”
“隔空一指,就能震慑‘鬼丸’。”
山本健司在心中缓缓低语。
“宗一郎那个蠢货,他招惹的根本不是过江龙,而是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神魔!”
“有点意思,真是有意思……”
他挥了挥手。
“下去吧,明天,用你最好的状态,去迎接我们的客人。”
“是,总长。”
晶如蒙大赦,恭敬退下。
当她转身的刹那,和室的阴影中,渡边胜那张带着刀疤的狰狞面孔浮现出来,眼中满是忧虑。
“总长,此人太过诡异,让他来总部,万一……”
山本健司笑了。
那笑容,像一只准备捕食的老狐狸。
“如果他不敢来,他只是个有点本事的狂人。”
“如果他带人来,他只是个有点势力的枭雄。”
“可如果他……只身前来。”
山本健司端起茶杯,眼中精光暴涨,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他,就是一条足以吞天的……真龙!”
……
第二天,中午。
新干线的列车平稳地驶入神户车站。
余九走下列车,他只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和休闲裤,双手插在口袋里,耳朵里塞着耳机,仿佛一个来此地旅游的普通大学生。
他没有带任何人。
没有如月凛,没有Yumi,甚至没有带任何武器。
他要去的地方,是整个东瀛最戒备森严的黑道巢穴。
他要去见的,是东瀛地下世界的无冕之王。
而在他看来,这与去参加一个普通的茶会,没有任何区别。
山口组总部。
这座坐落在六甲山麓的古老庄园,今天,彻底化作了一座钢铁堡垒。
肃杀之气,几乎凝为实质。
庄园内外,每隔三步,就站着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神情冷峻的山口组成员。
他们的目光如同鹰隼,死死锁定着通往庄园的唯一道路,腰间那鼓鼓囊囊的轮廓,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庭院里那些被精心修剪过的青松翠柏,在今天也仿佛变成了一位位手持刀枪的古代武士,冰冷的杀机在枝叶间流淌。
空气压抑到了极点,连风,似乎都不敢吹进这座死亡牢笼。
晶,就站在庄园的大门口。
她换上了一身更为传统的深蓝色剑道服,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白色发带束在脑后,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和那张雌雄莫辨的俊美脸庞。
她的皮肤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病态的雪白,与深色的剑道服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更凸显出她五官线条的冷硬。
那把“鬼丸国纲”,被她用双手捧在胸前,姿态虔诚,仿佛在举行某种古老的仪式。
当余九那悠闲的身影,出现在道路尽头时,晶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真的……一个人来了。
晶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她看着那个男人不紧不慢地走来,看着他无视了道路两旁那数百道足以将人凌迟的目光,看着他脸上那抹仿佛什么都未放在心上的淡然微笑。
晶的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种名为“荒谬”的感觉。
到底是他们疯了,还是这个男人疯了?
“九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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