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放在数年之前,汉军尚未崛起之际,在日不落人眼中,天朝不过是未开化的蛮荒之地,落后蒙昧的代名词。
彼时他们与天朝往来,第一反应便是以武力相逼,强取豪夺。
唯有在刀剑无功、强横不得之时,才会被迫另寻他途。
身为一个曾饱受西方列强铁蹄践踏的国度,作为一个亲历过外邦压迫与剥削的子民,李秀成对日不落人的倨傲与狂妄早已深恶痛绝。
如今你们沦为汉军的俘虏,才想起要称天朝为文明之邦?那昔日的暴行又作何解释?早年为何不见这般“敬意”?
理查德额角冷汗直冒,急忙辩解道:
“唯有拥有深厚历史、先进技艺、强盛国力,能让百姓识文断字、听闻福音的国度,才配得上‘文明’二字!”
李秀成冷冷地盯着他,目光如刀,直刺其心,直到对方坐立难安、脊背发凉,方才缓缓开口:
“呵,照你这套说法,我天朝五千年绵延不绝,远胜尔等短暂历史;眼下更握有天下最精良的技术与装备,军威震世。
短短数载,便从被侵者变为执掌胜败之人——你们成了阶下囚,我们却站上了高位。
依此而论,天朝岂不正是十足的文明国家?”
“是是是!贵国确是文明之邦,正因如此,万不可行野蛮之举啊!”
理查德仿佛抓住了一线生机,见对方似乎落入言语陷阱,心中暗喜,连连附和,唯恐其反悔改口。
“我也认同,我们本就是文明古国,礼仪之邦,自古便以德服人。
可总督大人,您说说看——你们的行为,真配得上‘文明’这两个字吗?”
李秀成话音陡转,锋芒毕露,直击要害,登时让理查德瞠目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嘴唇微颤,想争辩几句,却又无从开口。
按照他们自己定下的标准,如今惨败至此,哪还有资格定义何为文明?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们用你们对待‘野蛮人’的方式来回敬你和你那一百三十万同胞了。”
“按你们以往的做法,该是尽数诛杀才对吧?这种事你们干得还少吗?屡见不鲜!”
此言一出,理查德面色骤变,几乎站立不稳。
“但我国乃真正文明之邦,不同于尔等残暴之族,因此我们愿留一线生机,甚至允许你们以资赎身。”
这话刚落,理查德心头顿时一松。
虽不知最终命运如何,但至少性命应无大碍。
“将军仁厚,感激不尽!赎金一事绝无问题,可从我们在天竺的财产中支取,多谢您的宽宏大量!”
“财产?什么财产?”一旁的军官厉声喝道,“你们在天竺的一切皆为我军战利品,还能算你们的东西?”
“这……这个……”
理查德张了张嘴,本能想反驳,却在对方凌厉的目光下瞬间颓然低头,不敢再言。
既然无法动用已被没收的资产,想要重获自由,便只能依靠家人筹款来赎身了。
当年日不落十万大军被俘,尚有本国正府倾力出资赎回。
而今局势逆转,日不落自身难保,根本无力组织营救。
指望朝廷施援,已属妄想。
好在这些人多年盘踞天竺,积攒了不少财富,其中许多早已汇回家中。
只要家属肯送来赎金,脱身并非不可能——前提是天朝开出的价码不至于太过离谱。
“敢问……赎金数额几何?”
理查德小心翼翼地问道。
“依诸位在天竺的资产多寡、官职高低、俸禄厚薄而定,通常为二十年所得之薪俸。”
“二、二十年?”
理查德听到这话,脸色瞬间惨白。
“普通人自然另当别论,可您是总督大人,身份尊贵,又在天竺积累了这么多财富,赎身价码岂能按常人来算?肯定得往上提!”
话音未落,
理查德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额头冷汗直冒,后背湿透。
他在天竺到底捞了多少油水,外人不清楚,他自己心里却门儿清。
靠着伯爵头衔和副总督的职权,这些年他搜刮的钱财几乎赶上前任总督,数目之巨连自己回想起来都心惊。
若是汉军真按现有资产、官职级别再加上二十年薪资来核算赎金,那他家里就算把祖宅卖了也填不上这个窟窿!
不止是他,其他被俘的官员哪怕只算二十年俸禄,那也是一笔让人窒息的巨款。
毕竟殖民地条件艰苦、风险极高,为了吸引本土人远赴海外任职,朝廷开出的薪酬本就远超国内。
照这个标准计算,二十年的收入早已超出寻常人家几辈子的积蓄。
绝大多数人家根本拿不出这笔钱。
因此,在理查德看来,天朝提出的这套赎身方案,表面看是留了活路,实则形同虚设。
嘴上说可以赎回自由,可开出的金额却高得离谱,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承受得起的。
想要脱身,只能靠借贷度日,等于用一身债务换回一条命。
可问题是,一旦没了职位,失去了在殖民地赚钱的机会,他们拿什么还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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