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木陀的风沙终年不休,吹得人睁不开眼。当越野车停下时,那种裹挟着沙砾的燥热感几乎要将人烤干。他们还是找到了扎西,一个皮肤黝黑、脸上刻满风霜的本地向导。扎西的话不多,只是用浑浊的眼睛打量了一下这群人,便低头领着他们向那片墨绿色的禁区走去。
沙漠与雨林的交界线泾渭分明,仿佛一道无形的墙隔开了两个世界。前一秒还是黄沙漫天,后一秒便一头扎进了潮湿、闷热的浓绿之中。腐烂的落叶与不知名的植物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腥甜气味。一行人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踏入了这片未知的雨林。
高大的乔木遮天蔽日,将阳光切割成细碎的光斑,林间的光线昏暗,空气黏稠得像化不开的糖浆。走了约莫半小时,一直兴致勃勃四处张望的张宇萱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萱萱?”解雨臣立刻凑了过去,语调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
张宇萱用手在鼻前扇了扇风,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她瞥了一眼队伍后方的霍秀秀,声音带了点娇气:“没事,就是这里面太闷了,走得我有些累,想歇会儿。”
“那咱们就休息一下。”吴邪立刻附和道,招呼着众人找地方休整。
“休息?”霍秀秀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尖刻和嘲讽,“我们是来探险的,不是来旅游观光的。这么走走停停,什么时候才能到地方?”
解雨臣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他转过身,一双桃花眼里再不见平日的温和,只剩下冰冷的寒意:“这里没人强迫你跟着。你要是觉得我们慢,大可以自己先走,没人拦着。”
霍秀秀被他一句话堵得脸色青白交加,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环视一圈,只见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围在那女人身边,嘘寒问暖,没有一个人朝她这边看上一眼,更别提为她说话了。她只好咬着牙,不甘地扭过头去。
这时,一直靠在树干上擦拭着墨镜的黑瞎子忽然笑嘻嘻地开口了:“我说花儿爷,你就好好陪着咱们的祖宗萱萱。我跟哑巴张去前面探探路,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他说完,也不等解雨臣回答,便径直朝雨林深处走去。张起灵沉默地站起身,跟上了他的脚步。他很清楚,黑瞎子绝不是那种会无故献殷勤的人,这般刻意地要与他独处,必然是有什么要紧事。
两人一前一后,身形很快便没入了浓密的植被后。直到确认周围再没有旁人,黑瞎子才停下脚步,脸上的笑容也收敛得一干二净。
“哑巴,”他压低了声音,“你们张家的规矩里,除了不让女麒麟靠近西王母宫,有没有说过究竟是为什么?”
张起灵摇了摇头,他那双淡漠的眸子里也掠过一丝凝重。出发之前,他和张海客特意为此翻遍了能找到的所有张家古籍,上面却只有一行冷冰冰的禁令,至于缘由,只字未提。
黑瞎子深吸了一口这湿热的空气,继续说道:“我感觉到一个声音,很微弱,但一直存在。它在诱导萱萱,让她快点往前走。”
张起灵的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他仔细感知了一下四周,除了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虫鸣,再无其他。“瞎子,我没有听到。”
“那不奇怪,”黑瞎子解释道,“自从我吞噬了那恶灵之后,对神魂一类的东西格外敏感,所以我能感觉到那股引诱的意念。”
张起灵沉吟片刻,开口道:“你都能感觉到,萱萱的本事远在我们之上,她肯定也早就察觉了。我们回去问问她。”
“我也是这么想的,”黑瞎子点点头,“那个霍家的小丫头是个麻烦,我去想办法引开她。”
两人商议已定,便转身返回了休息的地点。黑瞎子回去后,冲着王胖子挤眉弄眼一番,胖子心领神会。他俩一唱一和,说是在不远处发现了一片奇特的菌类,可能是某种珍稀药材,硬是拉着一脸狐疑的霍秀秀前去“开开眼界”。
待三人走远,张起灵立刻走到张宇萱面前,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听到了,是吗?”
解雨臣、吴邪和张海客都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们两个,不明白这没头没尾的一句问话是什么意思。
张宇萱抬起眼,慵懒的神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她对众人笑了笑,示意他们安心:“你们不用担心,是西王母的声音。我大概知道她想做什么了。”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深邃,“不过现在不能说,一旦说出口,就会被她知道。”
话音刚落,她便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她利落地脱下了身上的户外冲锋衣,露出了里面贴身的黑色工字背心。紧接着,一股肉眼可见的热气从她身上蒸腾而起,她白皙光洁的后背上,一幅繁复而威严的麒麟图腾缓缓浮现,线条从肩胛骨一直蔓延到腰际,占据了整个背部,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破体而出。
她用灵力强行将自己的体温维持在纹身显现所需的高度,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她回头看着众人,郑重地交代道:“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自己走路了。我会‘发烧’,然后‘昏迷’。你们记住,一定要表现得非常担心我,千万不要露出一点破绽。”
等到霍秀秀跟着黑瞎子和王胖子骂骂咧咧地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张宇萱“昏倒”在解雨臣怀里,后背上那狰狞而华美的麒麟纹身暴露在空气中,散发着灼人的热度。
“萱萱她……她突然就发高烧,然后就昏过去了。”吴邪的演技堪称精湛,他脸上满是焦急与担忧,指着那纹身解释道,“我们一定会带着萱萱,无论如何都要去西王母宫看一看,就像……就像当年我一定要带着阿宁一样。”
霍秀秀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她竟然一言不发,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这份反常的沉默,立刻让吴邪几人察觉到了异常。但没有张宇萱的命令,他们谁也没有对霍秀秀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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