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关注班的教室里,先前那点因为各种脑洞大开、异想天开的提案而短暂活跃起来、甚至带点荒诞喜剧色彩的气氛,如同被一根无形的针猛地戳破,迅速干瘪下去,消散无踪。冰冷的现实如同一桶掺着冰碴的冷水,兜头浇下,让所有人重新被一种更为深重、更为切实的焦虑和无力感所紧紧包裹。一个个看似精彩刺激却漏洞百出、风险极高的提案被逐一否决后,那堵名为“现实”的冰冷墙壁,重重地、毫无回旋余地地矗立在了每个人面前,让人喘不过气。
令人窒息的沉默再次降临,但这一次的沉默不再是因为缺乏想法或灵感枯竭,而是源于想法太多、太危险,以及随之而来的、巨大而尖锐的分歧。希望如同肥皂泡般破灭后,露出的才是真正棘手的核心矛盾。
“要我说,”林小满用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第一个打破了这令人难受的沉默,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与平时元气满满形象不符的疲惫和过度谨慎,“咱们就别再幻想那些天花乱坠、惊世骇俗的了。既然校长办公室那边要的是‘绝对不出错’,是‘稳定积极的正面风貌’,那我们就给他们最安全、最保守、最不会出错的方案。”
她环视一圈,目光扫过那些或写满沮丧、或带着不服、或一片茫然的脸庞,语气变得异常务实,甚至有些消极:“大合唱。就唱校歌,或者再来一首经典老歌《团结就是力量》。定制统一的、看起来精神点的班服,站得整整齐齐,横平竖直,脸上带着标准的、经过排练的八颗牙微笑。无聊?是,肯定无聊到爆。平庸?没错,毫无特色。但至少不会把舞台炸了,不会把观众吓跑,不会有人失控,更不会让校长和校董会找到任何实质性的借口来给我们穿小鞋,甚至质疑我们班存在的必要性。同学们,清醒一点,安全第一啊!生存才是硬道理!”
这番极其“务实”甚至堪称“投降主义”的言论,却立刻引起了一部分人的强烈共鸣,尤其是那些自身能力确实不太适合公开展示、或者性格天生偏向保守、畏惧风险的同学。
“小满说得对,”一个平时声音就细声细气的女生小声附和,眼神里带着后怕,“我们班本来就够扎眼的了,处在风口浪尖,再搞什么惊天动地的异能特效表演,万一…万一哪个环节控制不好,演砸了,那就是现成的、巨大的话柄,送上门给人攻击!”
“就是,合唱虽然普通到家了,但至少能体现团结和纪律性,这也算符合‘积极向上的精神风貌’的要求吧?总不能算我们错。”另一个同学补充道,试图从规则里找到合理性。
“我同意小满,没必要冒那个险。稳稳当当地度过这一关比什么都强。” “安全第一”派的声音逐渐汇聚起来,似乎在这种巨大的外部压力和无形的威胁之下,选择最稳妥、最不会出错的路径,已经成为了一种下意识的、寻求自保的本能反应。
然而,另一部分人脸上却露出了强烈的不甘、抵触,甚至是被冒犯的情绪。
“我反对!”一个平时就有些傲气、名叫高远的男生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他能力是操控小型电流,之前兴致勃勃地提议过用电流制造炫酷的闪电特效为节目伴奏,“合唱?和普通科那些社团有什么区别?校长点名要我们展示的是什么?是‘特殊性’!是我们与众不同的地方!我们倒好,自己先把自己藏起来,装成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假装和大家一样?这算什么?这分明是未战先怯,是低头认怂!”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拔高,脸上也因为气血上涌而泛红。
他的话像一颗投入油桶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另一批人心中的憋屈和不平。
“没错!特殊关注班,‘特殊’这两个字是白叫的吗?”另一个指尖常年缭绕着一缕若有若无雾气、能力与水分控制相关的女生接口道,语气带着讥讽,“让我们上台去假唱,对口型?对不起,我丢不起那个人!要么不上,要上,就得上能真正体现我们价值、让人刮目相看的!”
“安全安全!就知道安全!”李大壮也瓮声瓮气地抱怨道,蒲扇般的大手烦躁地搓着,显然对之前自己那个充满力量感的举重提案被轻易否决耿耿于怀,“俺们的能力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是俺们的一部分!凭什么要藏着掖着?俺觉得就该堂堂正正地展示出来!让那些普通科的人好好看看,俺们不光不是麻烦和负担,还厉害着呢!是学校宝贵的财富!”他努力回忆并使用了赵大鹏传达指示时的用词。
“惊艳全场”派的态度同样坚决,甚至带着一种理想主义的悲壮感。他们内心深处渴望认可,渴望证明自身的价值,极度不甘心于在如此重要的、面向全校的场合里,继续扮演那个需要被隐藏、被“正常化”的、平庸甚至透明的角色。
“价值?怎么体现?拿什么体现?”林小满毫不客气地转身反驳,她也站了起来,声音同样拔高,带着一种焦躁的火气,“用你的电流去给台下观众的头发做个免费离子烫?用你的雾气把整个舞台搞得像火灾现场,触发消防喷淋系统?用大壮的力量一不小心把三角钢琴当积木一样掰了?这就是你们说的价值?到时候就不是简单的丢人现眼的问题了,是我们要集体写检讨、背处分、甚至能不能顺利毕业的问题!你们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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