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训练场内,此刻的景象只能用“一片狼藉”来形容,仿佛刚被一场小型的、专注于制造尴尬和混乱的创意龙卷风席卷而过。
用来模拟“偶遇传播”场景的、写着各种尴尬台词的提示卡散落一地,被踩上了几个脚印;几张写着失败口号和醒目错别字的简陋标语牌被随意丢弃在角落,上面还有涂改的痕迹;空气中似乎还隐约残留着食堂沙拉酱和汗液混合的微妙气味——那是试图重现“行为艺术”舞蹈却不慎撞翻餐盘、又激烈“表演”后的遗留证据。几个训练用的假人道具歪歪扭扭地靠在一起,仿佛也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混乱。
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分散在场地上,状态各异。有的垂头丧气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能从运动鞋复杂的纹路里研究出人生的真谛或逃离这个星球的路线图;有的则还在兴奋地交头接耳,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显然还没从刚才那场极度混乱又带着点荒诞刺激的“实战演练”中完全回过神来,脸上写着“虽然搞砸了但真他妈好玩”;更有几个体力不支或心灵受创的,已经直接瘫倒在地垫上,精疲力尽地望着傍晚逐渐变暗的天空,眼神空洞,仿佛身体被掏空。
赵大鹏站在他们面前,双手背在身后,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缓缓地、仔细地扫过这片由他学生们亲手制造的狼藉,以及这群制造了狼藉还一脸“不关我事”或“快夸我”的小祖宗们。他沉默的时间有点长,长到几个最敏感的学生开始不安地交换眼神,肌肉紧绷,准备迎接一场预料之中的、雷霆万钧的狂风暴雨式批评。
然而,预想中的咆哮和惩罚并没有到来。赵大鹏的脸上先是浮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用语言精确描述的表情——那是一种深深的无力和无奈,混合着显而易见的头疼、一种“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认命感,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的、对这些家伙破坏力和创造力的难以置信的惊叹。最终,所有这些激烈冲突的情绪,都慢慢融化、沉淀,化为了一个无奈的、甚至带着点纵容和好笑意味的浅浅笑容。
“好了,今天的‘校园生存实践之舆论引导’环节,到此正式结束。”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多少严厉的责备,反而有种经历过大风大浪后的平静,甚至带着点“果然如此”的认命和调侃,“都别杵着了,找个地方坐下吧,放松点,我们来简单总结一下。”
学生们如蒙大赦,但又带着几分疑惑和不确定,窸窸窣?地移动着,在还算干净的地垫上围坐成一个松散的圆圈,目光都聚焦在中央的赵大鹏身上。
“首先,”赵大鹏顿了顿,似乎在极其努力地斟酌词句,既要点出问题,又不能打击过头,“我必须‘表扬’一下…你们在执行‘把水搅浑’、‘转移视线’这个核心战术任务上,展现出了惊人的、超出预期的…嗯…‘创造力’和‘执行力’。”
下面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窃笑,但很快又在赵大鹏扫视的目光下安静下去,等待着他的“但是”。
“论坛发帖组,”他点出第一个案例,语气平稳,“成功将‘行为艺术’升华…或者说异化为了‘行为痔疮’,以牺牲小组全体论坛积分为代价,成功让整个校园论坛的关注点,瞬间从‘那天的吐槽和舞蹈内容是什么’彻底歪到了‘这到底是个什么病?要不要帮学生会众筹医药费?’,话题度爆表,虽然方向完全跑偏。”
被点到名的技术小组成员们顿时把脑袋埋得更低了,林小满推了推眼镜,感觉脸颊发烫。
“线下‘偶遇’传播组,”赵大鹏继续点名,“演技真挚而…饱满,情绪投入,成功塑造了‘风衣间谍男’、‘食堂咆哮哥’等深入人心的搞笑角色,虽然最初目的是传播‘真相’,但最终通过提供全新的、更吸睛的笑料,成功分流了部分公众注意力——虽然方式是通过让自己成为新的焦点和表情包。”
几个负责“偶遇”的同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红了,但眼里又有点藏不住的“好像也挺酷”的小得意。
“舞蹈重现组...嗯,”赵大鹏的目光扫过那几个还瘫着的学生,努力想找出一个优点,“你们的勇气和…奉献精神可嘉。虽然最终效果是让所有围观群众更加坚信那天绝对是出了重大教学事故或者集体食物中毒,但至少…呃…娱乐了大众,丰富了同学们的课余谈资?算了,这组的具体细节我们还是跳过吧。”
一阵忍不住的哄笑在人群中传开,冲淡了之前弥漫的尴尬和紧张气氛。连那几个瘫倒的都忍不住咧了咧嘴。
赵大鹏脸上却没有笑容,但他的眼神变得温和而深邃。他向前走了几步,站到圆圈的中央,声音也变得更加沉稳、有力,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敲进学生们的心里:
“孩子们,把头都抬起来,别耷拉着。今天这一整天,你们或许觉得自己彻底搞砸了,把一场本该悄悄平息、低调处理的风波,闹得人尽皆知,鸡飞狗跳,甚至引来了教育局的密切关注和校报的深度专访,把一个小雪球滚成了可能引发雪崩的巨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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