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个名为“Λ-3”、充斥着诡异材料样本的测试室,林小满的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冰凉的刺痛、滚烫的狂躁、温润的宁静以及那团凝胶的诡异吸附感……种种截然不同、如同烙印般的触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混乱印记,在他神经末梢反复灼烧。口袋里的手机沉寂如死,但那块深蓝色水晶引发的刺痛与它的震动共鸣,如同一个冰冷的烙印,深深刻在他的记忆里。
他被一位新的、同样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引导着,走向下一个门口。门牌上的符号不再是手与光球,而是一个极其简洁、却又充满无限可能的抽象图案——一个由线条构成的、不断分叉的迷宫轮廓。
门无声滑开,一股混合着尘埃气息的、略带凉意的空气扑面而来。光线骤然变暗!仿佛瞬间从白昼跌入黄昏!眼前不再是柔和均匀的照明,只有一种不知从何处弥漫开来的、如同深海磷光般的幽蓝色微光,勉强勾勒出一条狭窄通道的入口轮廓。通道两侧的墙壁高耸入目力所及的黑暗,材质不再是光滑的实验室墙壁,而是呈现出一种粗糙、凹凸不平的岩石质感,但指尖触碰上去,传来的却是一种温凉的、带着微弱弹性的合成材料触感,冰冷而虚假!头顶完全被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暗笼罩,看不到天花板,只有压抑的虚无。空气似乎也变得更加凝滞,带着一种地下洞穴般的潮湿和尘埃味。
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波动的电子合成音,如同从四面八方渗透而来,直接在他耳蜗深处响起:“第三项评估:空间直觉与路径选择。请进入迷宫,跟随你的直觉,寻找出口。没有时间限制。评估现在开始。”
直觉?!
这个词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刺入林小满紧绷的神经!在经历了那份如同精神拷问的问卷、那台诡异的“感知协调仪”、以及那些能引发情绪风暴的奇异材料之后,“直觉”这个词在星云大学语境下,早已被赋予了远超字面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含义!这哪里是体检?这分明是一场步步紧逼、环环相扣的……“能力”筛选!一场针对他潜藏“特质”的……“激活”实验!
一股强烈的抗拒感和被窥探的羞耻感瞬间涌上心头!他只想转身逃离这个鬼地方!但秦主任那意味深长的笑容、赵大鹏那“期待表现”的眼神、以及口袋里那台如同定时炸弹般的手机……像无形的枷锁,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他深吸一口气,那带着尘埃和凉意的空气涌入肺腑,却无法平息内心的惊涛骇浪。他如同被押上刑场的囚徒,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绝望,迈开沉重的脚步,踏入了那条散发着幽蓝微光的、如同巨兽食道般的狭窄通道。
最初的几条通道还算平直,岔路口也寥寥无几。林小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依靠最基本的、属于“普通人”的生存策略——经典的“左手法则”(一直贴着左侧墙壁走)。这是他过去在游乐园迷宫里的唯一经验。
然而,仅仅拐过几个弯,他就惊恐地发现,这个迷宫远非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岔路口如同疯狂增殖的癌细胞,越来越多!通道的走向变得诡异扭曲,毫无规律可循!更可怕的是,他赖以生存的方向感在这里彻底失灵了!明明感觉自己一直在朝着某个方向前进,但连续转过几个角度刁钻的弯道后,眼前的景象却似曾相识!高耸的、无法攀爬的粗糙墙壁隔绝了一切外部参照物,幽蓝的微光模糊了所有细节,让他根本无法判断自己是否在原地打转!一种强烈的、如同被投入搅拌机的眩晕感和迷失感瞬间攫住了他!
“跟随直觉…”那冰冷的指令如同魔咒般在脑海中回响。林小满感到一阵无力的绝望。他的直觉?他的直觉现在只充斥着恐惧、迷茫和一种想砸墙的冲动!哪有什么“直觉”可言?!
但停滞不前只会让恐惧无限放大。他只能硬着头皮,在每个如同择人而噬的岔路口前,凭着那一瞬间涌上心头的、毫无逻辑可言的“感觉”做出选择。有时是因为某条通道入口的空气似乎流动得更快一些,带来一丝微弱的凉风;有时是因为某条通道深处的幽蓝光芒似乎比其他地方更亮一点,像黑暗中的灯塔;有时甚至仅仅是因为……某条通道的“样子”看起来稍微“顺眼”那么一点点!这种选择方式,无异于闭着眼睛在雷区里蹦迪!
然而,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当他选择那条因为“空气流动不同”而感觉像是活路的通道时,往往在漫长的跋涉后,迎接他的是一堵冰冷的、毫无生气的死墙!只能带着满心的懊恼和疲惫,原路返回,浪费宝贵(虽然不限时)的精力。
而当他选择那条仅仅因为“看顺眼”而毫无理由的通道时,却常常能柳暗花明,通道会逐渐开阔,墙壁的纹理会发生变化,甚至偶尔会出现一些发着微光的、如同古老符文的奇异纹路,仿佛在无声地指引方向!这种“瞎猫碰上死耗子”般的成功,非但没有带来喜悦,反而加深了他内心的荒谬感和不安——难道所谓的“直觉”,就是这种毫无道理、无法掌控的“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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