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星穹大阵那足以重塑一方天地秩序的恢弘光芒彻底隐入虚空,磁极谷核心区域重归沉寂。这沉寂不再是此前暴风雨过后的死寂颓败,而是一种令人心安的、厚重如大地的静谧——一种带着脉搏般生命律动、生生不息流淌的稳固与秩序,如同经历了宇宙初开创生后万物萌发的初始纪元。
李玄周身流转的、象征着星罡至境的煌煌星辉逐渐收敛,如同一轮烈阳收束了其照耀诸天的亿万道光丝,归复于最本源的核心。他飘然落回沐青璃身旁的石台,长袍拂动间不带一丝气流,仿佛只是影子在地面上的正常移动。此刻的他,身形颀长,气度从容,再无半分令人窒息的威压外露,眼神温润,如同历经沧桑打磨而光华内蕴的绝世璞玉。
然而,在场所有玉虚弟子,没有一个真敢将他视作寻常。玉衡子能清晰地感觉到,在李玄那看似平静无波的身躯之内,仿佛包容着整片璀璨的星空。每一次他心脏的搏动,似乎都牵引着脚下大地深沉的磁极脉动;每一次他气息的流转,都隐隐牵动着昆仑山脉无所不在的灵力潮汐。那是一种更深沉、更浩瀚、更悠远的“在”——仿佛他已然成了这方天地某种不可或缺的基石,如同山峦入定、深海不波。
这便是星罡境的“返璞归真”。神与意合,身与道同,已臻至无形无象却无所不在的玄妙之境。
“感觉如何?”沐青璃轻声问道。她依旧依偎在李玄身侧,因本源枯竭而显得格外虚弱的身体微微颤抖,如同风中的残烛。但那双曾经因激战而黯淡的眼眸,此刻却异常清亮,如同雪山湖泊在晨曦中融化了冰晶,流淌着纯粹的探寻之光,更有为他终于登临绝巅而发自内心的欣喜。
李玄听见她话语中细微的沙哑与隐藏的担忧,心头微暖。他并未急于开口,而是缓缓合上眼帘,仿佛沉入了一片浩渺无垠的精神海洋,细致入微地体悟着身体内外、自晋升那惊世一刻至今所发生的、种种细微又宏大的变化。
片刻之后,他才徐徐开口,声音如同春泉流过冰层,清冽而悠远。
“力量……并非充盈爆满时带来的膨胀与躁动。”他睁开眼,目光清彻,仿佛映照着宇宙星河的运转图卷。“那种充盈,如同孩童面对骤然暴涨的洪流,只感到失控的恐慌。此刻……更像是它化为了我呼吸的本能,成为了四肢百骸深处流淌的血液。”为了印证这玄妙的感觉,他心念微动,并未像从前那般刻意催动丹田气海、引动体内磅礴的真元。诡异而又自然的一幕发生了——他的身躯,毫无征兆地,如同被无形之水轻柔托举,自然地离地悬浮起约莫一寸高度!周身稀薄空间中的星磁元力,温顺得如同最忠诚的子民,自发地、源源不绝地从四面八方涌来,缠绕、承托着他每一寸肌体。“御气凌空……如今已如鸟翔于天、鱼游于水,呼吸吐纳,念动即生,再无半分滞涩阻碍。”
他缓缓抬起一只修长的手掌,五指摊开,指尖并未凝聚任何可见的光华或能量流束。然而,近在咫尺的玉衡子、天璇子以及几位修为深厚的亲传弟子,瞳孔却骤然收缩!他们的神识清晰地“捕捉”到——在李玄那看似空无一物的指尖周围,三尺之内,空间正在发生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扭曲!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荡漾出无形的涟漪!但那涟漪并非扩散,而是被某种强横的意志约束着,勾勒出一圈圈、一缕缕、细密到肉眼无法分辨却真实存在的磁力轨迹!这些无形的磁力线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又如同他躯体延伸出的亿万根纤细触手,在空中随着他的意志精准地蜿蜒、缠绕、甚至编织成肉眼难辨的微观星阵图案,当真是如臂指使,念动意生。
“感知……”李玄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光束,平和地扫过谷内每一处角落。那目光不再是普通修士依靠视觉观察世界,更像是一种洞悉万物本质的“扫描”。“星罡之下,感知如同困于肉身牢笼的囚徒,借目视耳闻,也不过管中窥豹。而今不同……”他的声音带着某种穿透时空的质感,“我能‘听’到——脚下三百丈坚如玄铁的古老冰层深处,那如同巨人血管般搏动奔涌的地下水脉,冰冷而澎湃地冲刷着古老岩石裂隙的声音;我能‘看’到——谷外三百里之外,那座名为‘擎天’的孤绝雪峰顶巅,一只盘旋其上的苍灰雪鹰如何巧妙地扇动翅翼,每一次振翅掀起的冰冷气流,如何精准地切割着高寒缺氧的空气,甚至能捕捉到其翎羽尖端因高速摩擦而产生的细微静电流光……”
他的话语顿了顿,视线仿佛穿透了笼罩磁极谷的厚重能量屏障,投向了东南方向那片因地理阻隔、在寻常修士眼中只是一片灰蒙蒙的苍茫天际。“甚至……更遥远的地方……”李玄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凝肃,如同跨越万古的叹息,“在那中原故土……我能隐约‘嗅’到……一团由万千生灵悲嚎、兵戈戾气、烽火狼烟交织而成的、无比混乱驳杂又带着刺鼻铁锈腥甜气息的‘人道气运’漩涡,正在疯狂地膨胀、肆虐!它浑浊而狂暴,如同一颗投入平静磁场的腐蚀性黑石,正与这片天地底层运转不息的庞大磁场,产生着剧烈而充满毁灭前兆的共振和摩擦!每一次共鸣的颤动,都像是一记无声的警钟,在我灵魂深处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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