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崖之上,肆虐咆哮的磁暴飓风已然止息。烈风依旧在呼啸,卷起细碎的雪粉和冰晶,扑打在裸露的岩层与冻结的苔藓上,发出沙沙的轻响。这风不再是带着毁灭能量的怒吼,而是昆仑山脉千古苍茫的呼吸,一种洗尽铅华、返璞归真的凛冽与浩渺。
祖脉之灵那宏大而无形的意志,如同涨起的潮汐悄然退却,缓缓沉入连绵的雪山、幽深的冰川、与厚重的大地深处。那令人窒息的威压散去了,但一种更加内敛、更加磅礴的守护法则已悄然无声地弥漫开来,浸润着整个东麓乃至更广阔的区域。山石仿佛更显沉稳,冰河似乎流淌得更加从容,连空气中游离的能量碎片都循着某种亘古不变的秩序轨迹沉浮。这是一种深植于天地根本的平衡,一种不容亵渎的自然法度。
沐青璃小心翼翼地半跪在李玄身侧,一只手臂支撑着他枯槁得似乎随时会散架的身躯,另一只手紧张地按在他冰凉的手腕上,感受着那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的脉搏跳动。她艰难地帮助他改变姿势。李玄几乎耗尽了全身仅存的气力,紧咬着牙关,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才终于以一种极其勉强、仿佛关节生锈般的方式,盘膝坐定。
他的身体状态,触目惊心。衣物早已破败不堪,露出布满纵横交错焦痕与裂口、泛着病态灰败色泽的皮肤。体内的经脉,尤其是至关重要的足少阴肾经,几乎寸寸断裂,如同被烈火焚烧后又经巨力蹂躏过的焦土河床,空空荡荡,感受不到任何一丝真气的暖流,连内力运转的基础都已完全崩塌。额间那枚代表异星烙印的星纹,更是黯淡无光,如同垂死星辰的最后一点余烬,仿佛一阵稍大些的风雪就能将它彻底扑灭。
然而,与这令人绝望的肉身衰败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李玄的双眼。那双眸子,如同风暴过后澄澈到极致的寒潭,洗去了所有的杂质、恐惧、以及被星纹侵蚀后留下的冰冷异化感。前所未有的清澈,如同昆仑山巅万年不化的冰雪。而在那清澈的深处,却燃烧着一种沐青璃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淬火寒铁般的坚定火焰。那场短暂却直达灵魂深处的、与祖脉天地意志的交汇,不仅仅驱散了阴霾,更像是一场焚尽杂质的灵魂熔炼!
道路,前所未有的清晰,烙印在生命本源之中。
——不是成为那俯瞰万物、视众生如刍狗的冰冷天道!
——不是沦为像宇文述那般,被吞噬一切的疯狂欲望所支配的奴仆!
——是以“人”之躯,行“天”之责!去守护这有情天地、芸芸众生!去维系这来之不易的脆弱平衡!去领悟、去践行那份真正至公至仁的“有情天道”!这,才是他李玄当行之大道!
“青璃,”李玄的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嘶哑微弱,但每一个字吐出来,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蕴含着一种不容动摇的决绝意志,“我们……不能停留在这里。”
沐青璃望着他那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感受着他身躯因强行坐起而带来的阵阵细微却令人揪心的颤抖,忧心如焚:“可是……你的伤太重了!五脏皆损,经脉尽毁,连根基都……强行移动只会让你彻底……” 后面那句“油尽灯枯”哽在喉咙里,化为眼中翻涌的酸涩雾气。
“死不了!”李玄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嘴角,勉强形成一个极其虚弱却蕴含着顽强生机的笑容,这笑容映着他此刻枯槁的面容,有种惊人的感染力,“天地……给了我这…一线生机……不是……要让我在这里等死的……这是恩赐,也是责任!”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了好几下,才勉强压下那几乎撕裂心肺的痛楚,继续说道,“宇文述……去了磁极谷……他必须…完成最后的仪式……那个以亿万魂魄……献祭炀帝残心、彻底逆转磁极、颠覆整个天地的最终仪式!我们……必须阻止他!没有……选择!”
沐青璃的瞳孔猛地一缩。磁极谷,那个宇文述计划中最后也是最关键的恐怖之地!那个沉睡着半颗暴君心脏的血肉祭坛!时间,确实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分秒必争!可他们如何阻止?依靠她残存的雷霆之力,和她身边这个几乎油尽灯枯、连站直都困难的李玄?
“你的力量……”她的话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李玄没有再言语解释,而是直接闭上了眼睛。他强忍着如同被亿万钢针攒刺的剧痛,将全部残余的心神沉入体内,进行最深度的内视。意识艰难地巡游在那片曾经是力量源泉、如今却沦为毁灭焦土的经脉废墟之中。足少阴肾经的残骸触目惊心,破碎的经络窍穴如同被陨石轰炸过的城市,只剩下无法承载任何洪流的断壁残垣。尝试去凝聚,去运转任何形式的功力,得到的回应只有令人窒息的空寂和尖锐的刺痛。他甚至尝试去沟通额间的星纹烙印——那东西仿佛彻底失去了能量,变成了一块冰冷的死物,对他的意志呼唤毫无反应。
依旧是一片令人绝望的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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