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灵眼的洞窟,其时间的流逝仿佛被那口生机勃勃的灵潭和散发柔光的水晶悄然偷走。没有日升月落,只有永恒的、暖白色晶体辉光笼罩下的静谧。时间成了潭水表面荡漾的涟漪,成了发光苔藓上缓慢凝结的露珠,成了三人胸膛里渐渐不再带着惊恐和绝望、趋于平稳的呼吸与心跳。
洞窟依旧生机盎然。柔光苔藓闪烁着生命的碎绿,荧光蕨类舒展着幽蓝的羽叶,潭底那几尾闪烁着细碎银鳞、几乎透明的盲眼小鱼不知疲倦地巡游在圆润白石间。那几株奇特的矮树上,淡金色果实散发的芬芳更加醇厚,弥漫在湿润微甜的空气中,像一缕无形的安慰剂。
李玄盘膝坐在潭边,身下是厚实柔软的荧光苔藓垫。他脸色依旧苍白如素缟,嘴唇失去血色,眼窝下是疲惫的青影。强行动用本源精血为沐青璃逆转石化,如同在他生命的根基上硬生生凿开了一道难以愈合的沟壑。那深入骨髓的虚弱感时刻萦绕,每一次试图引动内息,都会牵引起丹田深处针扎般的隐痛和经脉中的滞涩感。
然而,新开辟不久、运行于下肢的**足少阴肾经**,却在这地脉灵眼近乎溺爱的滋润下,展现出非凡的韧性。它如同一条蛰伏深秋后初遇春霖的幼藤,贪婪地汲取着灵潭弥漫出的、如同实质般的纯净生机水气。这道经脉在李玄感知中散发着微弱的冰蓝色光泽,虽然细若游丝,却运行得异常专注和畅通。它小心翼翼地引导着涌入的精纯能量,在复杂的经络网络中缓慢流转,修补着受损的细微支脉,同时悄然浸润着附着在周围主干大经上那些如同墨渍般顽固的**死怨之力**残余。
灵潭之水仿佛蕴含着天然的净化意志,其生机流过之处,那些代表着痛苦、绝望和诅咒的怨力碎屑,如同被温和却又无坚不摧的激流不断冲刷着礁石,正一点点地被剥落、稀释、分解。它们并未彻底消失,但那股狰狞的活性已被极大压制,像被驯服的野兽般蛰伏在角落,不再是致命的威胁。每次内视感知到这种变化,李玄心头那沉甸甸的石头便会稍微松动一丝。
几步之外,沐青璃静静地倚靠在一块被水流冲刷得光滑温润的圆形岩石旁。灵泉清澈的水流轻吻着她齐腰的石化分界线。奇迹发生了——在皮卷记载的古法、李玄近乎献祭的本源精血以及这地脉灵眼磅礴生机的共同作用下,从额头开始往下,灰败僵硬的岩石质地如同融化的坚冰般逐渐褪去,露出了属于她本体的、真实而柔软的肌肤。虽然那皮肤毫无血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血管脉络清晰可见,但它恢复了人类肌肤应有的弹性和温度。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水流拂过手臂的冰凉触感,能闻到空气中果香与水气的清甜,甚至能听到李玄微弱但平稳的呼吸。她艰难地、几近笨拙地尝试活动恢复的手臂,如同久冻初融的生灵,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神经末梢,带来麻痹、酸痛和一种几乎陌生的存在感。指尖触及身下覆盖着微凉苔藓的岩石,那冰凉柔软的触感是如此的真实,让她干涩的眼眶涌上层层湿意。
此刻,她的上半身已完全摆脱那冰冷的禁锢,只有腰腹以下还牢牢地束缚在灰白坚硬的岩石中,沉重的质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与死亡的脆弱距离。她的眼眸不再是被封冻万载的冰湖,虽然那象征雷霆之力的银色光芒依旧黯淡如风中残烛,但却多了几许流动的生气和茫然。她的目光,常常不由自主地落在不远处那个脸色苍白的青年身上。那里有劫后余生的巨大感激,有对自己拖累他导致如此巨大牺牲的深切愧疚,有对他此刻虚弱状态的担忧,更有一种言语难以描述的、共同经历了绝对黑暗才滋生出的复杂羁绊与温柔。这复杂的情绪在她眼中交织,无需言语,在洞窟的微光中流转。
另一侧的角落里,阿史德元镇则显得格格不入。他也受益于这处洞窟的生机。那些足以致命的伤口在纯净能量的包裹下停止了渗血,肌肉组织似乎在缓慢而艰难地寻求着自我修复。他同样靠着岩壁盘坐,努力运转着家传的、带着一丝狂野和煞气的功法疗伤。但这片空间的纯净祥和让他全身不自在。这里没有北风呼啸,没有沙尘的气息,没有铁与血的腥甜,过于安静的环境反而放大了他内心的焦躁。
他的眼神阴鸷,在闭目调息之余,如同警惕的秃鹫般反复扫视着潭水、奇异的植物、泛光的洞顶,最后总会落回在相互之间弥漫着一种默契气氛的李玄和沐青璃身上。李玄不惜损耗根基救治强敌的疯狂举动,在阿史德元镇眼中既难以理解,又带着一种可怕的意志力。沐青璃那石像复活的过程,更是挑战着他过往对力量的所有认知。暂时的共同危机已经过去,生存下来的喘息并未消除刻骨的敌意。突厥与汉的界限,野心与生存目标的根本冲突,如同无形的壁垒,比这洞窟的岩壁更加坚硬厚重。他只是将这敌意更深地藏起,在沉默中计算衡量,恢复力量成了他此刻唯一明确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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