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引蛇出洞
秋雨初歇,洛阳南市旗亭的密室中,赵五指尖划过一幅《洛水漕渠图》,对围坐的几人低声道:“蛇已惊,必反噬。此番,需借力打力。”
窗外忽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声——这是慕容芷留下的暗号,意味“鱼已咬钩,网可收矣”。
秋雨停歇后的洛阳城,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湿木的气息。赵五站在都水监临时衙署的窗前,望着庭院中积水倒映的破碎天光,心中复盘着近日的种种线索。柳蓁蓁的预警、河南尹的暧昧、司仓参军可疑的行踪,以及基层老吏口中零碎的抱怨,都指向一个事实:以司仓参军为核心的洛阳旧漕运势力,正极力阻挠核查,甚至可能已布下陷阱。
“敌暗我明,长此以往,必受其制。”赵五转身,对屋内几人沉声道。此刻,密室中除了两名心腹护卫,还有一位身着粗布短打、目光精悍的年轻人,乃是慕容芷离京前留下的慕容家暗卫首领,名唤“阿拓”。阿拓不善言辞,但身手矫健,对陇西至洛阳一带的三教九流极为熟悉。
“监丞之意是……?”一名护卫问道。
“不能再被动等待。”赵五指节轻叩案几,“彼等欲拖延、混淆,甚至构陷。我们便给他们一个‘机会’,一个看似能一举将我扳倒的‘机会’。”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引蛇出洞,方能斩其七寸。”
计划的核心在于 “诱饵” 与 “时机” 。赵五选择的“诱饵”,是一份精心伪造的“密奏”副本。内容是他“已掌握司仓参军王圭勾结郑氏余党,盗卖洛口仓漕粮铁证,不日将直达天听”的假消息。此奏疏由赵五口述,一位擅长模仿笔迹的心腹书吏誊写,并盖上了一枚几可乱真的假都水监骑缝章。伪造完成后,赵五当即将其“不慎” 遗落在一位与司仓参军王圭过从甚密的河南府户曹参军必经的回廊角落。
“蛇喜暗,亦贪饵。”赵五对阿拓吩咐,“阿拓,你带人严密监视王圭府邸及洛水三号码头,尤其是夜间。发现异动,立刻以响箭为号。” 阿拓领命,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与此同时,赵五也并未将所有希望寄托于此计。他深知,“引蛇”亦需“固本”。他再次修书,借助不同的渠道,与远方的红颜知己们联动,既是寻求助力,也是分散对手的注意力,甚至可能获得破局的意外线索。
给长安的苏琬,他信中请教的不再是水文地理,而是几个关于《唐律疏议》中 “监临主守自盗” 和 “同职公坐” 条款的适用疑难,并附上一段虚拟的“某仓监监守自盗案”情节请她分析。苏琬精通律法,其父又是清流领袖,此举既可借探讨律法之名,传递查案决心,也可能通过苏家的影响力,在士林舆论中预先埋下伏笔。
给即将抵达陇西的慕容芷,则请她借助慕容家在河西走廊的商队网络,留意是否有大宗来历不明的粮食或与洛阳某商号有异常资金往来的消息。陇西与洛阳虽远,但商贸脉络相连,或能发现蛛丝马迹。
甚至对热情似火的萨琳娜,赵五也“无意”间在其父举办的宴饮上,感叹了一句“洛阳米价近日似乎有些异常波动,恐影响民生”。他知道,萨琳娜家族商业嗅觉灵敏,此举或能引导胡商势力从市场角度关注粮价异动,形成另一种层面的监督。
柳蓁蓁处,他则送去了一封密信,详细说明了“引蛇出洞”的计划,请她在长安留意御史台或刑部是否有异常弹劾奏章出现,并设法通过柳别驾稳住朝中局势。
安排已定,赵五便以“感染风寒”为由,闭门谢客,只在驿馆“静养”,实则与外界的信息传递皆由阿拓和两名护卫暗中进行。他营造出一种“因调查受阻、身体不适而暂时偃旗息鼓”的假象,静待鱼儿上钩。
果然,“饵”刚放下不过两日,蛇就动了。
先是阿拓连夜回报:王圭的心腹师爷昨夜乔装潜入南市一家胡商酒肆,与一名形迹可疑的粟特商人密会至深夜。 随后,监视洛水三号码头的暗卫发现,有数艘未挂旗号的货船趁夜靠岸,装卸的货物以布匹为名,但搬运夫步履沉重,所载之物显然非同一般。
更关键的信号来自慕容芷。她尚未抵达陇西,但其商队中的飞鸽已传回消息:河西一带近日出现一批号称来自“洛阳永丰号”的低价陈粮,品质与洛口仓存储的军粮极为相似,正在暗中兜售!
消息确认,赵五精神大振。“蛇”不仅出洞,而且其走私漕粮的链条已隐约浮现! “永丰号”这个名字,立刻成为新的调查重点。
收网的时机渐渐成熟。赵五决定,再添一把火。他让阿拓设法在码头苦力中散播一个消息:“都水监赵大人病重,已上表请求回京休养,漕务核查恐将暂停。” 此消息意在进一步麻痹对手,诱使其加快行动,露出更大破绽。
然而,就在赵五准备下达最终收网指令的前夜,一个意想不到的危机悄然降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