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关的午后,尘土在日光下浮动。济公僧袍破烂,摇着一把破蒲扇,笑嘻嘻地看着一脸怒容的郑雄。
“和尚我要上万珍楼喝两盅。”济公眯着眼,嗅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酒香菜气。
郑雄面色铁沉,抱拳道:“师父要喝酒,本是小事。但弟子此行,非为口腹之欲,乃是替挚友陈声远讨个公道,去找那麻面虎孙泰来算账!那地方龙蛇混杂,师父若要清净,不如移步别家。”
“巧了,巧了!”济公一拍手,笑声沙哑,“和尚我今日,偏也想去找那孙泰来化个善缘。同去,同去!”
郑雄略一迟疑,见济公目光澄澈,不似玩笑,便点头道:“既然师父有意,弟子不敢阻拦,你我同行便是。”
“莫急,莫急。”济公却不挪步,转身晃悠悠又回到了那片狼藉的周家豆腐店前。
周得山父子正相对垂泪,收拾着破碎的家当,神情凄惶,似已存了死志。济公走到周得山面前,用蒲扇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周老儿,你先别急着去阴曹地府递状子。周家小子,你也暂缓去县衙敲鼓。且等和尚我去那万珍楼走一遭,会会那廖廷贵。少时,必叫你们面上过得去。准叫那厮来给你赔罪,摔坏的东西,管保叫他照原样赔你。你等我两三个时辰,若和尚我讨不来这个‘场面’,你再寻死路不迟。”
周得山抬起浑浊的泪眼,打量着眼前这貌不惊人的和尚,将信将疑:“大师父……上下如何称呼?”
旁边有街坊低声惊呼:“莫不是灵隐寺的济颠活佛?”
济公哈哈一笑,并不答话,只挥了挥扇子。
周得山闻言,眼中陡然生出一丝微光,他久闻济公圣名,知是救苦救难的真修,连忙躬身:“既是圣僧慈悲,小老儿……小老儿便听候佳音!”
“妥了!”济公转身,对郑雄一招手,“走,且去会会那麻面虎。”
二人一前一后,穿过熙攘的街市。郑雄龙行虎步,面色凝重,周身自带一股凛然之气,行人纷纷避让。济公则步履蹒跚,东张西望,对这市井繁华显得兴致勃勃。
不多时,一座气派的二层酒楼矗立眼前,金字招牌“万珍楼”在日光下晃眼。楼下宾客如织,觥筹交错之声隐约可闻,端的是一派兴盛景象。
郑雄冷哼一声,大步上前,猛地一掀门帘,跨入店中。店内温暖嘈杂,酒肉香气扑鼻。东面是柜台账房,西面是热火朝天的灶间。郑雄径直走到柜台前,蒲扇大的手掌猛地往台面上一拍,震得算盘账簿齐齐一跳,声如洪钟:“呔!郑雄郑大太爷今日在此,特意来‘照顾照顾’你孙泰来这小子!”
此刻,柜台后的账房内,麻面虎孙泰来正阴沉着脸,训斥着垂手站立的廖廷贵:“我早说过,收敛些!纵是收租,也莫要逼人太甚,砸人店铺,若真逼出人命,如何收场?这临安城藏龙卧虎,岂是你我可一味横行之地?”
廖廷贵捂着仍隐隐作痛的胳膊,辩解道:“掌柜的,这怎能怪我?是那周茂先动斧头,您看我这膀子伤的……若非我躲得快,只怕……”
话音未落,门外那一声巨吼传来,两人俱是一惊。孙泰来透过门帘缝隙向外一瞧,脸色骤变:“是铁面天王郑雄!”
他心中顿时一沉。郑雄的名号,在临安城可谓无人不晓,此人不仅武艺高强,更兼仗义疏财,交友广阔,上至达官贵人,下至三教九流,皆有结交,声望远非他这欺行霸市的“麻面虎”可比。孙泰来素知郑雄为人正直,与自己绝非一路人,今日打上门来,必是来者不善。
“廷贵,你瞧,祸事来了!这是旁风邪火,冲着我来的。”孙泰来压低声音,语速飞快,“他堵着门叫骂,我若做缩头乌龟,往后这临安城,我孙泰来的字号就算倒了!人人都会说:‘孙泰来,你只敢欺负老实人,见了郑雄便成了病猫!’我这脸面往哪搁?今日之事,绝不能善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你且出去,用好话稳住他,千万别让他走了。我立刻从后门出去,召集把式场里的弟兄。单打独斗我非其敌,但众人一拥而上,乱拳打死老师傅!纵使打坏了,无非是一场官司,花些银子打点便是!”
廖廷贵连忙点头:“掌柜的放心,我晓得轻重。”他整了整衣衫,换上一副笑脸,掀帘而出。
只见郑雄叉腰而立,怒容满面,周遭食客皆屏息侧目。廖廷贵上前深深一揖,陪笑道:“哎呦,我当是谁,原来是郑大官人驾到!您老今日怎得有暇光临小店?为何生这般大的气?可是哪个不开眼的得罪了您?您尽管吩咐,小人一定重重责罚!”
郑雄睨了他一眼,冷声道:“我找的是孙泰来!叫他滚出来见我!”
“哎呀,不巧,不巧得很!”廖廷贵一拍大腿,满脸堆笑,“我们掌柜的恰巧有急事出去了,不在店中。郑大官人您先消消火,楼上雅间请!伙计,快引郑大爷上楼,上好茶,备好酒好菜!郑大爷,您看……是否先上楼稍坐,等掌柜的回来,必定第一时间让他去见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