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被济公称为“宝贝”的压狗石,最终以一百文钱的价格,卖给了一个只想用它来拴住自家总爱乱跑的狗的人。赵福和赵禄眼睁睁看着那人雇了个闲汉,轻松扛起石头走了,心里像被剜了一块肉似的疼。二百三十七两白花花的银子,就换来这么个结果?
赵福哭丧着脸对济公说:“圣僧啊!这……这宝贝就卖了一百文?这……这如何使得?”
济公却哈哈大笑,浑不在意:“使得,使得!这块石头啊,除了这位主顾,怕是再没人要了!一百文不错啦!”
赵禄也嘟囔道:“这一百文钱,也就够咱们挨这一路压的辛苦钱……”
济公从那人手里接过一百文铜钱,哗啦啦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塞给赵福:“喏,你二人二一添作五,一人五十文,和尚我一个子儿不要。这趟算是你们赚了!别急,短不了你们的宝贝,和尚我以后再给你们找,不定什么人就遇上了呢!”
赵福、赵禄捏着手里那点可怜的铜钱,面面相觑,心里有苦说不出。这趟差事,非但预期的外快泡了汤,连老本都折了进去,真是“分文不落己”,白辛苦一场。但面对济公,他们又不敢抱怨,只好垂头丧气地说:“罢了罢了,全听圣僧的,咱们走吧。”
济公一挥破袖子:“走!前头还有热闹看呢!”
三人继续往昆山县城里走。刚进城门不远,就听前面街上人声嘈杂,有人惊慌地喊道:“快闪开!快闪开!疯婆子来了!见人就打,拦不住啊!”
人群一阵骚动,纷纷向两边躲避。济公眼中灵光一闪,手指暗自掐算,连拍三掌,口中道:“好好好!这件事,和尚我焉能不管?这还了得!”
他话音刚落,只见从西边街口冲过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妇人。这妇人约莫二十出头年纪,虽然衣衫不整(身穿青布裙,蓝布衫已有些破损),满面尘灰,但依稀可见眉目清秀,姿容不俗。她眼神涣散,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来呀!来呀!你们都随我去!随我上西天去见佛祖!见佛祖啊!”她一边喊,一边挥舞着手臂,作势要打人,路人纷纷惊叫着躲闪。
济公一看这妇人,心中已然明了八九分。他大叫一声:“哎呀!闪开!我也疯了!”说罢,竟也学着那妇人的样子,撒开腿就在街上乱跑起来,方向正是那疯妇人来的那边。
赵福、赵禄一看,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在后面边追边喊:“圣僧!圣僧!您这是怎么了?可别真疯了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好端端一个妇人会突然疯癫?这还得从昆山县的一户体面人家说起。
昆山县城西街,住着一位乡绅,名叫赵海明,字静波。赵家是本地望族,田产颇丰,赵海明本人也知书达理,为人正直,很受乡邻敬重。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赵海明年近花甲,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名叫赵玉贞。
这赵玉贞小姐,真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她生得秋水为神,白玉为骨,容貌端庄秀丽自不必说,更难能可贵的是,她自幼熟读诗书,深明礼义,知晓三从四德,恪守七贞九烈,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兼淑女。赵海明夫妇对女儿爱若珍宝,一心要为她寻一门十全十美的好亲事。
然而,这赵海明有个执拗的脾气。前来提亲的媒人几乎踏破了赵家门槛,但赵海明眼光极高,不是嫌对方子弟浮浪不稳重,就是嫌对方家底不清白,总能挑出毛病来。轻则把媒人婉言谢绝,重则甚至骂将出去。久而久之,媒人们都知道了赵老员外的挑剔,敢上门的人就越来越少了。眼看着女儿玉贞已经年满十八,在那个时代已算是“老姑娘”了,亲事却还没着落,赵海明夫妇表面不急,心里却也暗暗焦虑。
赵海明有个本家弟弟,名叫赵国明,也是本地有名的乡绅,家境殷实。赵国明曾在外地做过一任武官(千户),后来告老还乡,为人豪爽正直。这一天,赵国明来拜访兄长赵海明,兄弟二人在书房喝茶闲谈。
赵国明关切地问:“兄长,您今年高寿了?”
赵海明答道:“五十八了,贤弟你忘了?”
赵国明又问:“那嫂夫人今年贵庚?”
赵海明说:“她整六十,比我还大两岁。”
赵国明点点头,语重心长地说:“兄长啊,您觉得自己还能再活五十八岁吗?”
赵海明一听,有些不悦:“贤弟此言差矣!人的寿夭穷通自有天命,富贵荣华却靠自身修行,这寿数长短,岂是能预先定准的?”
赵国明正色道:“兄长既然明白这个道理,那小弟就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咱侄女玉贞,今年已经十八岁了。以往媒人上门提亲,您不是骂出去就是轰出去。您总不能……总不能等着百年之后,让侄女自己去找婆家吧?自古以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之常情,天经地义啊!”
赵海明听了,长叹一声,推心置腹地说:“贤弟,你有所不知。并非是我固执,不肯给玉贞找婆家。实在是那些媒人提的亲事,要么是些浮夸的纨绔子弟,要么是家世背景经不起推敲的人家,都不合我的心意。我替玉贞选夫家,倒不看重对方是贫是富,只要家世清白,子弟本人五官端正、品性踏实、不好逸恶劳,我便认可。若是找个浪荡子,岂不是误了玉贞的终身幸福?况且,女儿的婚姻大事,岂能草率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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