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流光自西向东划破洪荒天际,如同被画笔勾勒出的青墨轨迹,在澄澈的天幕上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残影。那是通天教主自昆仑山返程的气息,带着与元始天尊博弈后的沉静,稳稳落在东海金鳌岛的先天大阵之外。阵眼灵光闪烁,自动为这位截教之主敞开通道,仿佛早已感知到他的归来。
踏入碧游宫时,通天教主周身的气息已全然不同——先前与元始天尊争锋时,那股如诛仙四剑般凌厉的剑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在亿万年岁月里的深沉疲惫。即便身为圣人,在这场牵扯洪荒多位大能、搅动天地气运的棋局中,也难免感到心力交瘁。他缓步走向中央云床,青色道袍垂落,拂过殿内光滑的玉石地面,没有半分声响,却让整个大殿的气氛都随之沉静下来。
“嫦娥。”
通天教主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宇中响起,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如同投入静水的石子,瞬间传遍金鳌岛的每一处角落——无论是紫芝崖的太阴道场,还是多宝道人驻守的大殿,都能清晰地听到这道呼唤。
不过瞬息,一道清冷的身影便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殿下。嫦娥依旧身着那袭月白色的宫装,衣袍上绣着淡淡的太阴纹样,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拂动,却没有扬起半分尘埃。她垂首而立,姿态恭敬而不失准圣的气度,声音平稳无波:“弟子在。”
通天教主坐回云床,指尖轻轻拂过膝上的拂尘,雪白的拂丝在他掌心流转,折射出殿顶夜明珠的微光。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整理思绪,最终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却藏着千钧重量:“贫道已与你元始师伯在昆仑山商议妥当。平心娘娘提出的巫人联姻之策,我等,可以应下。”
嫦娥静静地听着,眼帘微垂,没有接话。她跟随通天教主时日虽短,却也深知这位圣人的行事风格——他既已点明“可以应下”,后面必然还有更关键的安排,绝不会如此轻易地接受平心的布局。
果然,通天教主的声音陡然转冷,原本平和的气息瞬间变得凌厉,带着圣人不容置疑的决绝,每个字都如同惊雷般落在殿中:“但,不是现在。人皇之争,关乎人道正统,关乎玄门未来在洪荒的根基,岂是儿戏?岂能因她平心一句话,便轻易化干戈为玉帛?我玄门正宗辅佐的人皇,必须以一场堂堂正正的大胜,定鼎乾坤,一统人族部落!”
他停顿了一瞬,目光扫过殿下的嫦娥,眼中的决绝更甚:“巫族,必须败!而且,是惨败!唯有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才能彰显我玄门的威势,才能让天下人知晓,谁才是这洪荒东方的主导者。战后,更要让蚩尤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女儿献给轩辕,作为联姻的‘诚意’——这不仅是对巫族的惩戒,更是对平心的回应。”
他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道:“这,是我与你元始师伯共同的意志,不容更改。”
嫦娥的心头微微一震,元神瞬间运转,将两位圣人的盘算梳理得一清二楚。好一个“胜而后和”,好一个“杀人诛心”!平心的阳谋虽精妙,逼得阐截二教不得不接受联姻,可圣人的颜面岂容轻易折损?他们被平心摆了一道,便要在巫族身上,将这份“屈辱”十倍、百倍地找回来!
一场巫族惨败,背后藏着三重深意:其一,是做给整个洪荒看——即便平心出手布局,阐截二教依旧能掌控局面,玄门在东方的地位无人能撼动;其二,是为轩辕铺路——一个靠着妥协、联姻坐上人皇之位的君主,永远得不到各族部落的真正认可,唯有一场酣畅淋漓、无可争议的大胜,才能彻底征服人心,将人皇威望推至顶峰,为未来的人道正统夯实根基;其三,是对平心的回应——你想借联姻绑定两族气运,我们便让你巫族在“臣服”的姿态下完成这场联姻,既接受了你的提议,又守住了玄门的尊严。
至于让轩辕迎娶蚩尤之女,更是一步狠棋。这不仅能彻底断了蚩尤再起事端的心思——岳父岂能与女婿为敌?更是对这位“兵主”最极致的羞辱:毕生为之奋斗的人皇之位,最终要靠女儿的婚姻换取巫族存续,这份落差足以击碎任何强者的骄傲,让巫族从此再也抬不起头。
想通这些关节,嫦娥心中彻底明了,她再次躬身行礼,声音沉稳,没有半分迟疑:“弟子,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通天教主微微颔首,眼中露出一丝赞许。他原本还担心这位新晋准圣会因局势复杂而犹豫,如今看来,她不仅悟性高,更能看透局势背后的深层逻辑,这份心智,远超教中许多修行数十万年的老辈修士。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郑重起来,周身的气息也随之变得肃穆:“此事因你而起——当初若不是你窥得幽冥天机,引截教卷入人皇之争,也不会有今日的局面。既是因你而起,便由你去了结吧。”
话音落,通天教主袖袍轻轻一挥,一道青色符诏从他袖口飞出,缓缓飘至嫦娥面前。符诏约莫半尺长,通体由不知名的兽皮制成,上面用金色符文镌刻着复杂的图案,流转着淡淡的圣人意志,符文闪烁间,仿佛能看到截教万仙朝拜的虚影,更能感受到一股厚重的气运之力——这不仅是一道授权符诏,更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代表着他对嫦娥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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