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成子,愣住了。
他站在烈山郊外的松林边,眼前是一片生机勃勃却又带着病痛的景象。微风吹动松针,带起淡淡的松脂香,却掺杂着一股让人作呕的腐败气味。空气中混杂着泥土和草叶的芬芳,但也夹杂着病人的呻吟与干枯汗水的腥味。
他看着眼前,生龙活虎,却又满脸焦虑,眼中闪烁着感激与恳求的神农。
神农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头发因风而散乱,面庞略带灰尘,但那双眼睛,清澈而坚定,仿佛能看穿人心。
广成子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那刚刚掐起法诀,却还未来得及发出的手掌。掌心的纹理清晰可见,微微透出仙气的光泽,但此刻,他却觉得一种荒诞至极的、几乎不可思议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做了什么?”
他很想开口问。
但,他不能。
他是谁?
他是阐教十二金仙之首,元始天尊的得意门生,受师命,前来教导人皇的帝师!
他怎能说,自己什么都没做?
神农看广成子沉默,只以为这是仙人的风范,不居小功,心中的敬意愈发浓重。他单膝跪下,尘土飞扬,衣襟沾满泥土和露水,双手紧握,恭敬地磕下一个又一个响亮的头:“求仙长,大发慈悲,救救我的族人!他们快要被瘟疫折磨死了!”
广成子被这一拜震得回神。那一瞬,他几乎感到心脏在胸腔中猛烈跳动,脑中一片混乱。救人?他如何救?他修的是玉清仙法,讲究顺天应人、参悟大道,对凡俗的瘟疫、草药一窍不通。
可话已经到此,他只能硬着头皮。
“起来吧。”
他一拂袖袍,一股柔和的仙力将神农托起,仿佛春风拂面般轻柔,却带着无法抗拒的威严。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声音悠远而回荡:“此乃小事。你且带路。”
他决定先试师门所传的《净天地神咒》,此咒可净化一方水土、驱除污秽邪祟,或许对凡俗瘟疫,也能起到些作用。
回到烈山部落,广成子望着那些躺在草席上、气息奄奄、全身散发死气的族人,眉头紧蹙。他没有犹豫,开坛作法。
口中低声念咒,手中法印变幻,掌心微光闪动,一阵阵仙风卷起落叶与灰尘。很快,一道金色符箓在他掌心成形,散发清圣祥和之气。
“去!”
广成子屈指轻弹,符箓化作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半空中炸裂,化作点点金色光雨,洒向每一个病人。光雨触及皮肤,像春风拂面,带来温暖而清净的感觉,病人的呻吟似乎减轻了,甚至有人沉沉睡去。
“有效!”
“仙长显灵了!”
部落的人们欢呼雀跃,泪水与泥土混合,满脸是尘,却掩不住眼中的敬仰。他们齐齐纳头拜下,仿佛天降神光。
广成子松了口气,心想,这人皇之师的功德,还不算太难。
然而,神农的眼神,却透出一丝冷静与担忧。他那双洞悉本源的眼睛清楚看到:仙长的法术只是暂时压制了族人体内的病气,那导致瘟疫的根源,依旧潜伏在他们的脏腑中。
果然,到了第二天,病人的情况再次恶化,而且比之前更加凶猛。广成子脸色骤变,连连施法,但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效果更差——治标不治本。
神农彻底明白了:这位仙长或许有通天彻地之能,但并不懂治病。求人不如求己,真正的希望还在那漫山遍野的花草之间。
“仙长,神农有一事相求。”
神农找到正在打坐的广成子,声音带着恳切:“我想继续寻找解救族人的草药,只是其中多有剧毒。我希望仙长在我毒发之时护我,心脉不断。”
广成子脸颊火辣辣的,心中憋屈不已:堂堂阐教金仙、未来的帝师,如今竟沦为凡人试毒的护卫?但他无法拒绝,因为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可。”
他从牙缝挤出一个字。
于是,洪荒大地出现了奇异的一幕:
一个少年在山野间,狂乱地品尝各种植物,汗水湿透衣衫,脸上泥土与血痕交错,眼睛却闪烁着决然的光芒。
他的身后,不远处,紧跟着一个脸色铁青、仙风道骨的道人。
每当少年毒发倒地、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时,道人便立即上前,以仙力悬吊其性命,仿佛一根无形的生命锁链,阻止死亡的降临。
诡异的是,在道人出手之前,总有一缕若有若无的清冷月华,从九天之上悄然落下,融入少年的体内。致命剧毒便被化解大半,只剩下皮肉之苦。
起初,广成子以为是错觉,但次数多了,他察觉不对劲——这月华精准无比,仿佛有意指引少年生死边缘的每一步。
广成子彻底懵了:有人在暗中护着神农!对方的手段高明到让他无法理解,像是一个成年人看着两个孩子玩过家家,而自己就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孩子。
神农同样察觉了月华的存在,虽不知其来源,却能清晰感受到各种草药在体内的作用:止血的草、清热的叶、驱寒的根……
历经百次生死边缘,神农终于找到了正确的组合。他将多种草药按照神秘比例捣碎、熬制成一碗黑漆漆的汤汁。
他将药喂给部落中最重的病人。渐渐地,黑斑褪去,呼吸平稳。第二天,病人已能下地行走。
瘟疫被战胜,整个烈山部落沉浸在狂欢的海洋中。神农的名字,被无数人热泪盈眶地呼喊。
广成子站在人群之外,眼中复杂,心中憋屈:他这个帝师,竟成了凡人试毒的保命工具。
风吹过山野,带起花草的清香,却掩不住心头的苦涩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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