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中心的柔光仿佛液态琥珀,将时间与伤痛一同凝固。凌霄平躺在病床上,身体修复带来的细微麻痒感如同潮水退去后沙滩上的泡沫,不时提醒着他仍存在于这个现实。然而,灵基深处那片被彻底掏空后的虚无,才是真正啃噬意志的深渊。每日的灵能扫描图谱上,结构稳定性曲线平缓上升,如同愈合的伤疤,但代表能量活性与规则共鸣的区域,依旧是一片死寂的深蓝,唯有核心处那片奇特的“余烬”,呈现出一种近乎绝对零度的、令人不安的稳定。
这日深夜,万籁俱寂,只有维生系统低沉的嗡鸣。凌霄在浅眠中,意识仿佛被牵引,沉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内视景象。
不再是破碎的记忆片段,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暗金与冰蓝灰烬铺就的荒原。天空是凝固的铅灰色,没有日月星辰。荒原中央,悬浮着两样东西:一侧是一团缓缓旋转、不断吞噬周围光线的极致黑暗,散发出熟悉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古神气息;另一侧,则是一道微弱却坚韧不拔的冰蓝色理性光痕,如同刻印在虚空中的几何定理,冰冷而绝对。两者之间,并非对峙,也非融合,而是维持着一种极其脆弱、仿佛随时会崩塌的绝对静止。而他自己,仿佛一个透明的幽灵,悬浮在这片静止的中心,感受着两种截然相反的规则之力在虚无中形成的、令人窒息的平衡张力。
就在这时,那团极致黑暗中,毫无征兆地荡漾开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一段混乱、冰冷、充满贪婪吞噬意味的意念碎片,如同毒蛇吐信,悄然逸出:
【…同类…残骸…归源…合一…】
几乎同时,那道冰蓝色光痕也微微一颤,一段凝练、理性、带着警示意味的规则信息,如同寒冰凝结,映射而出:
【…异种规则入侵…稳定性阈值临界…建议…隔离…解析…】
这两段意念并非语言,而是直接作用于感知层面的规则低语!它们似乎在……试图沟通?或者说,在无意识状态下,本能地表达着自身的存在诉求?
凌霄心中巨震,猛地从这种奇异的内视状态中惊醒,冷汗浸湿了额发。心脏狂跳不止,灵基深处那片“余烬”传来极其细微的、仿佛被拨动后的余颤。这不是幻觉!那片“余烬”并非死物,而是两种至高规则在他灵基内达到危险平衡后,产生的某种……具有潜在活性的“复合体”!它们似乎在无意识地进行着某种本能的“交流”!
这个发现让他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寒意,同时也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这究竟是毁灭的倒计时,还是……某种前所未有机遇的萌芽?
次日清晨,苏婉博士例行检查时,凌霄犹豫再三,还是选择性地描述了那种内视的“平衡景象”,隐去了规则低语的具体内容,只说是感知到两种力量的“静态对峙”。苏婉记录数据的手指微微一顿,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他,沉吟片刻,才低声道:“灵基异变体-01的活性出现超理论模型波动。此事暂列为最高机密,未经许可,不得向任何人提及,包括秦指挥。”她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这种态度让凌霄心中的不安更甚。他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了一个未知的十字路口,脚下是可能吞噬一切的薄冰。
又过了几日,一个傍晚,秦锋再次来访。这一次,他带来的信息更加惊人。
没有寒暄,他直接激活了晶体板,展现出的并非星图,而是一系列极其复杂、不断自我演化的能量流拓扑模型。
“我们对核心节点湮灭时释放出的规则涟漪,进行了长达数周的逆向追踪和模拟推演,”秦锋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的兴奋,“有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发现。”
他指向模型中几个关键节点:“古神网络的能量传输,并非我们理解的超光速或量子纠缠,而是基于一种……对宇宙底层‘规则纤维’的直接‘借用’与‘扭曲’。其核心节点,更像一个巨大的‘规则谐振器’,通过特定的频率,在整个宇宙的规则底层激起‘涟漪’,实现超距影响。”
凌霄屏住呼吸,这解释了许多无法理解的现象。
“而最关键的发现是,”秦锋放大模型的一个边缘区域,那里有一条极其细微、若隐若现的能量流痕迹,指向一个遥远的、未被标记的黑暗星域,“在节点崩塌的瞬间,有一条极其隐蔽的‘规则纤维’被短暂地、高强度地激活了,其指向的终端……远远超出了我们已知的任何星图范围,甚至可能……不在本宇宙维度内。”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凌霄:“我们怀疑,古神网络可能只是一个……更大存在的触角或子系统。那个‘主宰’,可能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古老、更庞大。而核心节点的毁灭,或许……向那个未知的存在发送了一个‘故障’或‘被清除’的信号。”
这个消息如同冰水浇头,让凌霄瞬间通体冰凉。他们以为的终极决战,可能只是……捅了一个更大马蜂窝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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