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院的走廊里,晚自习结束的铃声似乎还在回荡,带着夜的凉意,轻轻敲在病房的玻璃窗上。叶不凡侧躺着,后背的绷带又开始发紧,疼得他眼皮发沉,却没什么睡意。消毒水的味道里,忽然混进一丝淡淡的苹果香和洗发水的清甜味,他费力地睁开眼,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吕老师提着一个果篮走进来,蓝布褂子上还沾着点粉笔灰,身后跟着的冯思思,手里攥着个小小的医药包,两人的影子被走廊的灯光拉得很长,落在地上,像两团暖融融的光。
“吕老师?思思?”叶不凡想坐起来,后背的疼让他“嘶”了一声,又重重躺下。
两人看清他身上的绷带——肩膀缠着厚厚的纱布,露在外面的胳膊和小腿上还有未消的青紫瘀伤,冯思思手里的医药包“啪嗒”掉在地上,眼圈瞬间红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滚。
吕老师放下果篮,快步走到床边,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蓄着泪,却先伸手在他没受伤的胳膊上轻轻拍了一下,声音发哑:“让你不听话!说了多少回,遇事别硬扛,你听吗?”
话是训斥,指尖却带着小心翼翼的轻,怕碰疼了他似的。她抹了把脸,转身从果篮里拿出个红苹果,从口袋里摸出把折叠小刀,坐在床沿削起来。
刀刃贴着果皮,转得又稳又慢,细细的苹果皮连成一条线,没断,像条红玛瑙的链子垂在她膝头。叶不凡看着她低垂的眉眼,鬓角有缕碎发垂下来,随着削苹果的动作轻轻晃,平日里讲题时的严肃,此刻都化成了眼底藏不住的疼惜。
“疼吗?”吕老师忽然抬头问,声音软了些。
叶不凡摇摇头,又赶紧点头,惹得吕老师瞪了他一眼:“现在知道疼了?早干什么去了?”说着,她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小的方块,叉起一块递到他嘴边,“张嘴。”
苹果的清甜混着她指尖的温度,滑进喉咙里,叶不凡忽然觉得喉咙发紧,想说句“谢谢”,却没发出声音。
冯思思这时才捡起医药包,走到另一边床边,打开包拿出碘伏和棉签,手指微微发颤。她看着叶不凡胳膊上那片青紫,眼泪又掉了下来,滴在他手背上,温温的。
“我……我给你擦擦药。”她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哼,拿起蘸了碘伏的棉签,先在自己手背上试了试,才小心翼翼地凑到他的伤口边。
棉签刚碰到皮肤,她就停住了,抬头看他:“疼吗?我轻点。”
叶不凡看着她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得厉害。他摇摇头,冯思思这才敢动,棉签像羽毛似的,轻轻扫过瘀伤的地方,连带着她掌心的温度,一起熨帖在皮肤上。她不敢用力,一遍遍地蘸着药水,慢慢擦,仿佛在呵护什么稀世珍宝。
有那么一瞬间,叶不凡觉得后背的疼好像减轻了些。吕老师喂苹果的手,冯思思涂药的指尖,还有两人眼里的泪,像一股暖流,慢慢淌过他心里最软的地方。他一直觉得自己能扛,可在这两个女人的疼惜里,那些强撑的硬气忽然碎了,眼泪没忍住,顺着眼角滑进枕头里。
“哭什么?”吕老师瞥见了,又开始数落,“多大的人了,挨顿打就掉金豆子?”话虽如此,喂苹果的动作却更轻了。
冯思思也看到了,手停在半空,忽然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把那滴泪擦掉了,小声说:“会好的,很快就不疼了。”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彻底黑透了,病房里只开着一盏床头灯,暖黄的光裹着三个人的影子。叶不凡看了看墙上的钟,快十一点了,哑着嗓子说:“吕老师,思思,太晚了,你们回去吧,学校宿舍该锁门了。”
吕老师刚削完第二个苹果,头也没抬:“锁了就跟门卫说一声,我在这儿守着。”
冯思思也摇头,把医药包收拾好,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手轻轻搭在他没受伤的手背上:“我也不走,万一你夜里疼得厉害呢?”
叶不凡还想劝,吕老师却把一块苹果塞进他嘴里:“闭嘴,好好躺着。”
他拗不过,只能任由她们陪着。后半夜,疼劲儿渐渐过去些,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吕老师趴在床沿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把小刀,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梦里还在训斥他。冯思思也靠着墙睡着了,头歪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手还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
病房里很静,只有她们均匀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叶不凡看着她们疲惫的睡颜,心里又暖又酸,慢慢闭上了眼。
天刚蒙蒙亮时,叶不凡被走廊里的脚步声惊醒,转头一看,吕老师正轻轻起身,冯思思也醒了,两人对视一眼,都放轻了动作。
“我们该走了,早自习得去盯着。”吕老师理了理衣角,把削好的苹果块用保鲜盒装起来,放在床头柜上,“有事就给学校打电话,别硬撑。”
冯思思也拿起医药包,小声说:“我中午再来看你,给你带粥。”
她们轻轻带上门,脚步声渐渐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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