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凌源府的官道上,赵县令的师爷程亮,骑着一匹瘦马,带着一个贴身小厮,一路风尘仆仆,却又走得磨磨蹭蹭。
他不敢走得太快,更不敢走小路,生怕遇到流寇土匪。每到一个村镇,都要打听清楚前方是否太平,宁可绕远路,也要避开任何可能有危险的地段。原本几天的路程,他硬是走了七八天,才终于看到了凌源府那高大巍峨的城墙。
然而,当他心怀忐忑地来到城门口,准备进城时,却被两个守城的小兵拦了下来。
“站住!干什么的?”一个脸上带着稚气却故作凶狠的小兵,用长枪拦住了程亮的去路,上下打量着他,“生面孔啊!路引呢?身份证明呢?在府城有认识的人担保吗?”
程亮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翻身下马,挤出一脸谦卑的笑容,拱手道:“这位军爷,小人是清河县赵县令的幕僚,姓程名亮。有十万火急的军情要禀报知府大人!还请军爷行个方便!”
那小兵却不为所动,板着脸道:“管你什么县令的幕僚!知府大人有严令!所有生面孔进城,必须查验身份证明,还要有府城内的铺保或人保!没有担保,一律不准进城!这是规矩!”
程亮急了,加重了语气:“军爷!真的是天大的事情!事关反贼作乱!若是耽误了,你我都担待不起啊!”
小兵嗤笑一声,油盐不进:“担待?我一个小兵担待什么?我只知道执行知府大人的命令!没有担保,就是不能进!你再嚷嚷,小心我把你当奸细抓起来!”
程亮看着小兵那副公事公办、软硬不吃的样子,心里又气又急,却无可奈何。他知道,跟这种底层兵痞讲道理是没用的。他咬了咬牙,从怀里摸索出一块约莫一两重的碎银子,悄悄塞到小兵手里,压低声音道:“军爷...行个方便...通融通融...”
小兵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银子,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但依旧摇头:“这位先生,不是我不帮你。你这点银子...打发要饭的呢?知府衙门前的门子,没个三五两银子,连话都递不进去!我这点微末身份,怎么敢去替你通报?”
程亮心里暗骂这群丘八贪得无厌,但形势比人强,他只好忍着肉痛,又从行囊里摸出一锭足有五两的官银(这可是他攒了很久的私房钱),再次塞了过去,几乎是哀求道:“军爷!拜托了!这真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您只要帮忙递个话给知府大人的师爷,就说清河县赵县令的幕僚程亮有紧急军情禀报!成与不成,小人都感激不尽!”
小兵看到这锭白花花的官银,眼睛亮了一下,迅速揣进怀里,态度终于有了转变。他装作为难地咂咂嘴:“唉...看你也是实在人...这样吧,我进去帮你问问,但不敢保证一定能传到知府大人耳朵里。你就在这等着吧,别乱跑!”
“是是是!多谢军爷!多谢军爷!”程亮连连作揖,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充满了屈辱和无奈。想他堂堂一县之尊的师爷,平日里在县里也是个人物,如今却要在这府城门口,对着一个小兵点头哈腰,花钱买路!
小兵转身进了城,留下程亮和小厮在城门口焦灼地等待。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日头偏西,城门即将关闭,程亮的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他开始怀疑,那小兵是不是拿了钱就跑了,根本就没去通报?
就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那个小兵终于慢悠悠地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算你运气好!碰上刘师爷今天心情不错!他让你进去,到府衙侧门等着!”
“多谢!多谢军爷!”程亮如蒙大赦,赶紧牵马进城,按照小兵的指引,找到了府衙那扇不起眼的侧门。又是一番等待和打点,他才终于被一个青衣小帽的门子引着,见到了知府的心腹师爷。
这一番周折,让程亮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也让他对官场的腐败和低效感到深深的无力。而他带来的关于八义集“反贼”的紧急军情,就在这层层盘剥和推诿中,被耽误了宝贵的时间。他不知道,这几天的延误,对于凌源府乃至整个地区的局势,将意味着什么。
凌源府衙,一间僻静的书房内。
程亮终于见到了知府的心腹师爷刘运。他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上前一把拉住刘运的袖子,声音带着哭腔:“刘兄!刘兄!救命啊!夏县...夏县出了大乱子了!”
刘运是个四十岁左右、面容精明的中年人,他不动声色地挣脱开程亮的手,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道:“程兄,何事如此惊慌?反贼?这大康朝如今,哪年不出几股反贼?派兵剿灭了便是,何至于此?”
程亮急得跺脚:“刘兄!您不知道啊!这伙反贼,非同一般!他们...他们不是寻常的流寇土匪!他们装备精良,几乎人人披甲!训练有素,阵法严整!还打出了什么‘打土豪,分田地’、‘人民军’的旗号,煽动性极强!我们赵老爷联合了周边地主豪强,凑了六百多人去剿匪,结果...结果被打得大败而回,伤亡惨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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