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义集,村西头,李老四家那间低矮破败的茅草屋里。
油灯如豆,光线昏暗。互助小组的几个核心成员——李老四、赵寡妇、孙老蔫,正围着王吉,七嘴八舌地低声说着近况,脸上带着一丝难得的、因互助而带来的微弱希望。
“王兄弟,多亏了你带来的盐...”
“是啊,上次柱子家娃病了,要不是大家凑了点草药...”
“就是联庄会那帮狗腿子看得太紧...”
王吉耐心听着,不时点头。他能感觉到,通过这段时间的“互助”,这些原本麻木绝望的人,开始有了点活气,对他这个“货郎”的信任也加深了。
时机差不多了。
王吉压低声音:“几位大哥大嫂,今天,我给大家带来一位...新朋友。”
话音刚落,茅屋那扇破旧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影闪了进来。
当李老四几人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来人时,脸上的感激和热情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惊恐和愤怒!
“小三子?!”
“张老财家的狗腿子!”
“王兄弟!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老四猛地站起来,因为腿伤踉跄了一下,抓起墙角的柴刀,眼睛血红地瞪着王吉:“好啊!原来你真是张老财派来的探子!假惺惺地帮我们,就是想套我们的话,好把我们一网打尽是不是?!”
赵寡妇和孙老蔫也吓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绝望地看着王吉。
屋内的气氛瞬间从温暖跌入冰点,充满了猜忌和敌意。
【卧槽!要坏菜!】
【这误会大了!】
【王吉快解释啊!】
王吉心里也是一紧,但面上却异常平静。他抬手虚压,声音沉稳:“李大哥!赵大嫂!孙大哥!别急!听我把话说完!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进里屋。”
他使了个眼色,小三子立刻机警地探头出去看了看,然后关紧门,跟着王吉和李老四几人进了更狭窄黑暗的里屋。
一进里屋,没等李老四再次发难,小三子“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这一下把李老四几人彻底搞懵了。
“李叔!赵婶!孙叔!我对不住你们!”小三子声音带着哭腔,却不是害怕,而是激动,“以前...以前我是给张老财当狗腿子,我不是人!我帮着他们欺负过乡亲们...”
他抬起头,脸上满是悔恨和一种新生的光芒:“是王大哥!是黑林沟来的同志们点醒了我!他们让我明白了,咱们穷人才是一家人!地主老财是咱们共同的敌人!”
他指着自己:“你们看我!我以前在张府,吃的猪狗食,干的牛马活,挨打受骂是家常便饭!张老财什么时候把我们这些下人当人看过?咱们都是苦命人,穷人何必为难穷人啊!”
“王大哥他们黑林沟,打倒了刘地主,就是为了让咱们穷人不再受欺负!他们是真的为咱们好!我现在...我现在也是他们的人了!我跟你们一样,是互助小组的!我也要打倒张老财!”
小三子这番掏心掏肺的话,如同惊雷,在李老四几人耳边炸响。
他们看着跪在面前、痛哭流涕的小三子,看着旁边神色坦然的王吉,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黑林沟的人...竟然能把张老财的家丁...策反了?!
这...这怎么可能?!
但小三子声泪俱下的控诉和忏悔,那句“穷人何必为难穷人”,却像锤子一样砸在他们心上。他们自己何尝不是被欺压得喘不过气?何尝不恨那些为虎作伥的家丁?但如果...如果连家丁都能醒悟...
一种难以置信的、巨大的震撼和希望,开始冲垮他们心中的恐惧和猜疑。
李老四手中的柴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颤抖着伸出手,扶起小三子:“你...你小子...说的是真的?你真...反了张老财了?”
小三子用力点头,抹着眼泪:“李叔!千真万确!我现在是给王大哥,给咱们穷人自己干事!”
王吉这时才开口,语气郑重:“李大哥,诸位,现在你们明白了吗?我们不是要骗大家,我们是真心实意要帮大家,打倒张老财,让八义集的乡亲们都过上好日子!小三子兄弟,就是我们自己人了!”
信任,在巨大的冲击和共鸣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重建起来,甚至比以前更加牢固。
赵寡妇捂着嘴哭出声:“老天爷...终于...终于有人肯为我们穷苦人做主了...”
孙老蔫激动地搓着手:“好!好!太好了!”
王吉见时机成熟,压低声音道:“现在,我们的力量还小。下一步,我们要秘密发展更多信得过的、跟咱们一样苦大仇深的乡亲加入互助小组!人多了,力量才大!等将来时机成熟,我们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八义集!”
“到时候,你们几位,还有小三子,都是咱八义集穷苦人的大功臣!”
“大功臣”三个字,让李老四几人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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