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覆着薄冰的石板路,发出吱嘎的呻吟。又经过十多日风餐露宿的颠簸,苏尘和王津的马车终于深入了北境腹地,空气里已能嗅到隐约的硝烟和铁锈味,那是战争前线的特有气息。极目望去,苍灰色的天空压得很低,四野是褪尽颜色的萧索。嶙峋的枯枝指向天际,像无数僵死的手臂,偶尔能看到残破的裹尸布挂在枝头,在料峭的寒风中猎猎作响,平添几分肃杀。这景象与苏尘记忆中繁花似锦、灵气氤氲的中域全然不同,天地间只余一片铁与血的寒意。
二人骑马在一座规模不大的边城停下,寻了一家名为“戍边居”的客栈落脚。虽是战时,城内的景象却有些出乎意料地不算太糟。街道上店铺大多开着,行人神色虽带着忧虑和疲惫,却并非一片死寂的逃难景象,甚至比他们在坠星原附近见过的达州城还要显出几分活力,这让苏尘心中微感诧异。
甫一安顿好行李,苏尘便向店小二打听炎天阙的消息。这小二是个机灵人,闻言却露出为难之色:“客官,您打听的那位‘地火真君’?可是位修仙者……咳,那个,修仙之日特立独行得紧,神龙见首不见尾,在北境可是出了名的难寻。像他这种有名号的高人,通常的行踪线索,咱们这样的小店哪里能知晓?”
苏尘眉头微蹙,正思索其他门路,那小二忽又压低声音道:“不过……您倒是可以去城西的‘玄枢录事阁’碰碰运气。”
“‘玄枢录事阁’?”苏尘一愣,这是他第一次听说这等机构。
“正是!”小二点点头,“咱们北境不比中原地广物博人稠密。这里苦寒,地广人稀,有灵根能修行的人更是凤毛麟角。朝廷为了鼓励修炼、稳固边疆,是给登记在册的正牌修士发些补助的,或灵石、或丹药、或免除赋税徭役。可有人贪图这点好处,便起了冒充的心思。官府为了杜绝此事,也为了更好地管理,便在战前设立了这‘玄枢录事阁’。凡在北境修行的修士,不论出身何门何派,哪怕是散修,都需得通过这阁中主持的‘灵根勘验’和‘道基试炼’,合格者方予以登记造册,发放‘仙籍玉牌’。有了这牌子,才算得到官方认可,才能享受那些补助和特权。”
苏尘听罢,不由得莞尔:“这听着,倒与凡俗考取功名颇有几分相似了。”
小二苦笑道:“谁说不是呢?但没法子啊,客官您想,北境本就贫瘠清苦,若人人都去修仙求长生,无人耕种放牧,无人戍守边关,大家伙儿都得喝西北风,这仗也没法打了。朝廷此举,也是无奈,更是必要。”他搓了搓手,“虽然麻烦些,但有这‘玄枢录事阁’在,只要是在册的修士,至少能查到他的初始登记地和最近挂单点,总好过大海捞针不是?”
苏尘觉得有理,想这修士也要按公务员的规矩办事,若不是到了齐鲁地界?当下摸出几枚铜钱作为小费打赏小二,问清了具体方位,便独自前往城西。王津则在客栈中歇息,整理一路行装。
那“玄枢录事阁”位于城西一座灰扑扑的石楼内,门口并无华丽装饰,只悬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透着一股森严的衙署气息。阁内颇显空旷,只有两三个身着青灰色袍服的吏员在忙碌。苏尘上前,向一名当值的中年吏员说明来意,递上自己那面刻有厚土宗徽记和身份铭文的特制名帖。
“厚土宗……”吏员接过名帖,仔细验看那土黄色的徽记烙印和独特的灵力印记,神色顿时变得慎重几分。他快步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张覆盖了整个天武域各境的巨大地图。地图材质特殊,似乎能吸纳灵力。吏员指尖泛起微光,在名帖符信上一点,一道土黄色的灵光便如蛇般游向地图,最终在中域靠北的一个点稳稳停住,与地图上标记的厚土宗山门位置完美重合。
吏员脸上的公事公办立刻被热情的笑容取代:“原来是中域大宗门的道友!失敬失敬!快快,里边请坐!”他将苏尘引入一侧相对安静的案桌旁,“敢问道友要寻哪位同道?阁中记录虽不敢说包罗万象,但只要他在北境登记在册并留有挂单记录,多少都能查到些踪迹。”
“多谢。在下欲寻炎天阙前辈。”苏尘道。
“炎天阙?”吏员在口中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旋即恢复如常,“请稍候,此人登记多年,查阅需费些功夫。”他告罪一声,拿着记录名册转身进了内室的一个档案库。
苏尘静坐等待,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翻动厚重卷宗和激活某种留影法器的轻微嗡鸣。足足过了近一盏茶的功夫,吏员才拿着一卷由特殊灵兽皮硝制、边角已微微泛黄的纸卷出来。他展开卷宗,手指在某一处停下,抬头对苏尘道:“炎天阙,确实登记在册,籍贯登记于……嗯,本地城邦。”他顿了顿,面露一丝无奈,“不过道友,根据此卷记录,炎天阙前辈已于三年前向录事阁提交过‘游方独修’申请,正式脱离一切宗门及北境官署挂靠关系,独自往北方苦寒之地潜修去了。目前,并不在本城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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