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域北界的风,就像是被裹着碎玻璃的砂纸,毫不留情地刮过人们的脸颊,带来阵阵刺痛。苏尘紧紧地拉住缰绳,那匹老马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寒冷的威力,不断地喷着白色的雾气,最终在三丈高的界碑旁停了下来。
这座界碑是由玄铁打造而成,上面刻着“天武北境”四个大字。然而,岁月的侵蚀已经让这四个字变得斑驳不堪,仿佛被时间的砂纸打磨过一般。界碑的底部,堆积着一层乌黑的血冰,不知道这是野兽的残骸还是流寇的遗体。
“过了这碑,可就是阎王不睁眼的地界了。”王津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酒葫芦,猛地灌了一口。那辛辣的烧刀子在寒风中迅速升腾起一团白烟,仿佛是他口中喷出的火焰。
就在这时,一阵车轴的呻吟声从南方传来。苏尘和王津转头望去,只见一支由五十辆牛车组成的辎重队正缓缓地驶过冻土。这支队伍的三面旌旗在朔风中猎猎作响,分别展示着磐石门的水裂纹、黑水帮的漩涡印和青叶谷的枫叶徽。
领头汉子驱马奔来,狼皮大氅上结满冰棱:“可是盘蛇坳办案的道爷?”竟是当日陪苏尘查验尸骸的孙莽!他脸上那道不知被哪的劫匪砍出的蜈蚣疤冻得发紫,“这鬼天气赶路,舌头都要黏在牙上了!”
苏尘目光扫过鼓囊的粮袋——袋口麻绳系着崭新铜铃,分明是临时仓促更换的标识。“孙头领好本事。”他指向沉甸甸的车队,“盘蛇坳劫案至今未足两月,竟能重新凑齐偌大车货北上?”
“托厉长老大人的福啊!”孙莽拍着粮袋大笑,震落眉梢冰碴,“三家拿着厚土宗抵押的地契往钱庄一押,嘿!市面上‘失踪’的烈阳晶、玄铁箭全冒头了!还搭上三百匹膘肥体壮的草原骟马!”他踹了脚车轮,松动的崭新柏木轱辘闪着油光,“您瞧,连夜赶制的新车!押款里抽的头油钱!”
王津的喉咙里发出了几声响亮的酒嗝,他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厉老鬼这一手劫富济贫玩得可真是妙啊!他左手去打劫那些有钱人,右手却又放起了高利贷……”
孙莽一听,脸色大变,他慌忙环顾四周,然后压低了嗓音说道:“你可别胡说八道啊!这次的货物可不是一般的东西,这可是北境加急特供的!而且这次的押运使可是听涛阁的钱老鬼,那可是个非常凶狠的人物……”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车队的中部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只听见“砰”的一声,货厢的麻绳竟然断裂了,几十捆裹着厚土宗火漆印的灵植药草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倾泻而出!
“孙头儿!不好了!”一个伙计惊恐地大叫道,“钉箱的妖狼筋绳让人给割断了!”
就在这时,一阵风突然吹过,风中似乎夹杂着一些细微的声音。苏尘的耳朵微微一动,他立刻捕捉到了这股声音,那是小咪急促的意念:“钉绳上沾着屏风老头的臭气!和麻袋里的腌肉味是一个路数!”
苏尘的眸光瞬间变得冰冷,他心中暗忖:“厉万钧竟然如此大胆,连物资的封缄都懒得更换!”
孙莽脸涨成猪肝色:“让道爷见笑...快收拾!”苏尘见他汗珠滚进狼皮领口,佯作关切:“厉长老近来劳碌,擎天殿事务可顺遂?”“顺当得很!”孙莽埋头扎绳,“我们出发前刑堂还传令嘉奖我等押运得力...”他显然出发的早,对厚土宗惊天变故还一无所知。
铁轴声渐远时,王津搓着腰间酒葫芦裂口:“厉万钧这手算盘,怕是把自己算进阎罗殿了。”
运输队缓缓前行,二人先纵马北去。
车轮碾过结冰的泥泞,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离开孙莽的运输队已五日,越往北行,官道越发残破不堪。冻土被寒风撕开纵横交错的裂口,路旁枯死的胡杨扭曲着枝干,像从地底伸出的鬼爪。王津裹紧满是油渍的羊皮袄,酒气混合着白雾呵出:“这破路!车轮都要颠碎喽!”
朔风卷着雪沫子抽在脸上。苏尘突然勒住缰绳——前方地平线上,一条黢黑的“长蛇”正缓慢蠕动。
“玄雷宗的铁鹞卫?”王津眯眼按上刀柄。
可那队伍却诡异地寂静。没有战马的嘶鸣,没有兵甲的碰撞,唯有寒风刮过时卷起的低哑呜咽,如同万千坟冢同时发出的叹息。
行至三里开外,真相才血淋淋撕开——
那是上万人组成的血肉长龙! 褴褛的棉絮裹着枯槁身躯,冰碴子在破洞处结成透明的铠甲。婴儿啼哭微弱似猫崽,被妇人塞进敞怀的衣襟里,裸露的皮肤与母亲冻紫的胸脯冻粘在一起,每撕开一步,就连皮带肉扯下血珠。老人的草鞋早磨穿底,用枯藤绑着兽皮,一步一个血脚印烙在雪地上,很快又被后来者踩成污浊的泥冰。
“怎会如此?”苏尘嗓音发紧。修真之争向来如云中蛟龙搏斗,纵有山崩地裂也只伤及同脉修士,何曾见过这人间炼狱?
他搀住一个栽倒的老者。那老汉的羊皮袄里塞满枯草,喉咙像破风箱般嘶喘:“金狼...金狼骑占了关隘...见人就砍...”枯瘦的手指死死抠着苏尘的臂膀,浑浊老眼透出濒死的惊恐,“玄雷宗的仙师...就在城楼上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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