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刚会意,绿豆眼里精光一闪,却没立刻接茬。他慢条斯理地端起那碗油花荡漾的野菌汤,吹了吹气,眯着眼嘬了一口滚烫的汤汁,发出一声满足的“嘶溜”声。热汤入腹,他仿佛才有了谈机密要事的兴致。目光扫了一眼周围,确认那两桌外门弟子醉醺醺地在划拳,无人留意这边,这才将粗瓷碗往油腻的桌面上“咣当”一搁,半个身子探过来,蒲扇般的手掌拢在嘴边,声线压得极低,带着一股市井里听来的神秘感(却又逻辑清晰):
“嘿,既然苏兄弟你真要琢磨这厚土宗水有多深……老哥俺就给你掰扯掰扯!”他舔了舔油润的嘴唇,开始指画,“咱厚土宗,看着山门巍峨,规矩森严,铁板一块?屁!里面山头,比外面的山还多!最上头俩大神!”
他嘴角挂着一丝狡黠的笑,竖起两根油乎乎的手指,仿佛那手指上还残留着食物的油渍,然后说道:“掌门赵擎山!那可是咱们门派的顶梁柱啊!他就坐镇在最高峰‘不动峰’的掌教大殿里,那可是门派的核心地带。这位爷,听说可是快要摸到筑基门槛的大高手呢!”
他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卖个关子,然后接着说:“不过嘛……嘿嘿,他管事的年头太长啦,难免会有些……”说到这里,他突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同时比了个手掌在桌上慢慢搓动的手势,就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下面的那些细事,他就管得少啦!毕竟他的心思更多地放在闭关冲关和与各大派之间那些弯弯绕绕的应酬上啦。所以啊,一般的小事,他是不会轻易出面的,除非是遇到了真正的大事,否则很难请得动他老人家呢。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能让门派里的事情都保持个表面上的安稳嘛。”
“顶顶要紧的是这位——大长老,厉万钧!”石刚脸上露出既敬又畏的神色,声音更低,“这位主儿!执掌刑堂‘镇狱峰’!修为可能比掌门差那么一点,但实权滔天!宗里大小规矩,谁犯了错打板子罚禁闭甚至逐出门墙,全是他的人说了算!长老堂的席位,他手下的人也占了小半!下面各峰各殿的管事、执事,谁不看他眼色?嘿!外面都传,掌门是门面,大长老才是……这儿!”他用力点了点心口位置,“懂?”
苏尘缓缓点头。明暗分治,一方求稳,一方掌杀伐。表面尊卑有序,底下暗流汹涌。
“这两位大神下头,”石刚伸出第三根手指,“就是八峰九殿!听着唬人,其实就是一堆长老和他们的徒弟徒孙各占山头!”他随手沾了汤汁在油腻桌上点画:
“传功殿,教你练拳脚的!殿主‘搬山叟’孙长老,是大长老的铁杆!管着基础功法发放,新晋弟子入门训练营分配。”
“内务殿,管钱管粮管房!殿主‘铁算盘’钱长老,看着一团和气,两边都不想得罪,实则滑不溜手!他才是地头蛇,谁也不敢真得罪他。”
“丹鼎阁,炼药的地儿!阁主‘赤火真’火长老,脾气比丹药还爆!哪边都不站队,但他手里攥着所有弟子梦寐以求的筑基丹!谁都得供着他几分!”
“器殿,打铁造兵器的!殿主‘断锋’铁长老,是掌门赵擎山的亲师弟!脾气和手里铁锤一样又冷又硬!”
“还有负责外出打架抢地盘(执行宗门任务)的外事堂、看护库房的藏经殿、处理杂务跑腿的执事殿、管着山门大阵和各处禁制的阵枢阁等等……各有各的根脚,各有各的盘算!”
苏尘听得心头微沉:“培元班……属哪边?”
“嘿!问到根上了!”石刚一拍大腿(油点子四溅),差点惊动邻桌,吓得他赶紧缩头,“培元班就挂在传功殿下面!名义上,归大长老手下那‘搬山叟’孙长老统管!但那老东西心眼多得跟筛子似的!他会让?所以啊,这次所谓的‘延请诸位长老轮值指点’,嘿,听着体面,实则是各方势力博弈后的结果——大长老想一口吞?没那么容易!掌门那边,厉万钧手伸太长也盯着不爽!其他各殿,谁不想把自己看好的苗子塞进去沾点光?最后就搞成了个四不像的‘长老轮值’!”
他撇撇嘴:“至于你那萧师兄……红芒上品?”石刚绿豆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和无奈,“他那母族萧家!世代给咱们内务殿供应稀有矿石!萧辰的亲姨娘,还是外事堂二长老的正室夫人!嘿!根正苗红的自己人!他那红芒……是真有货,可这份身家背景,”他搓了搓手指,“比那光更值钱!孙老头巴不得把他攥在手心里!掌门那边怕是也想拉拢过来当个中间人……你说你跟他一起‘培元’,啧……” 他摇头晃脑,没往下说,但意思不言而喻:一个无根无底、又挂着“自学野路子”名头的王尘,夹在一堆大佬和关系户中间玩泥巴?
石刚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太多太深,又或许是对苏尘处境的担忧,他下意识抓起那几乎没动过的酒杯,一口灌下最后一点酒。薄酒下肚,却像添了几分火气,他凑得更近,带着酒味的热气喷在苏尘耳边,声音压得更低,近乎耳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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