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山风像刀子一样刮过陈默的脸颊,带走他皮肤上最后一丝温度。他瘫在灌木丛后,浑身湿透,泥浆混合着血水,在破烂的苗衣上凝结成硬块。左腿伤处传来的剧痛已经不是尖锐的刺痛,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带着灼热和麻木的钝痛,仿佛整条腿正在缓慢地坏死。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疼痛,喉咙里满是血腥味。
他逃出来了。从那个比鬼蜮更可怕的蛊婆木楼里逃出来了。
但代价是什么?他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伤腿彻底崩裂,鲜血不断渗出,将身下的泥土染成暗红色。寒冷、饥饿、伤痛、失血……每一样都足以要了他的命。他像一只被撕碎了皮毛、丢在荒野等死的幼兽,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然而,比身体上的痛苦更强烈的,是精神上的恐惧。他不敢闭上眼睛,一闭上,老蛊婆那双冰冷怨毒的眼睛、木楼里燃烧的火焰、以及她最后那声充满诅咒的尖啸,就会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她能放过他吗?绝不可能!她一定会追来!用她那诡异莫测的蛊术,将他抓回去,用更加残酷的手段折磨、炼化!
他必须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濒死的虚弱。他咬紧牙关,用颤抖的手臂撑起上半身,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泥土里,试图站起来。但伤腿完全不听使唤,剧痛让他眼前发黑,重重摔回地面,溅起一片泥水。
不行……站不起来……
绝望再次涌上心头。难道拼死逃出来,最终还是要死在这荒山野岭?
不!不能放弃!
他改变策略,不再试图站立,而是用双手和那条相对完好的右腿,拖着残破的左腿,一点一点地、艰难地向山下灯火的方向爬去。动作缓慢得像一只垂死的蜗牛,每前进一寸,都要付出巨大的痛苦和毅力。尖锐的石子划破了他的手掌和膝盖,荆棘扯烂了他的衣衫,但他不管不顾,只是死死盯着山下那微弱的光点,那是他唯一的希望。
山林里漆黑一片,只有惨淡的月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夜枭的啼叫、不知名野兽的低嚎、以及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交织成一首令人毛骨悚然的夜曲。陈默的心脏始终悬在嗓子眼,他总觉得,在每一片阴影后面,都隐藏着老蛊婆派来的毒虫,或者那个如影随形的怨灵。
爬了不知多久,也许只有几十丈,也许更短,他感觉自己的力气快要耗尽了。意识开始模糊,寒冷像潮水般淹没四肢。他停下来,靠在一棵冰冷的树干上,大口喘息,白色的哈气在空气中迅速消散。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沙沙”声,从他刚刚爬过的方向传来!声音很轻,像是风吹落叶,但又带着一种诡异的规律性,正不紧不慢地朝着他所在的位置移动!
是……是什么?!
陈默的血液瞬间冻结!他骇然回头,死死盯着那片黑暗的灌木丛。是老蛊婆追来了?还是她驱使的什么东西?
恐惧给了他最后一点力气。他不再犹豫,用尽全身残存的能量,不顾一切地向前爬!伤腿在粗糙的地面上拖行,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但他已经感觉不到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逃!快逃!
身后的“沙沙”声似乎停顿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急促!仿佛有什么东西加快了速度!
陈默的心跳几乎停止!他拼命爬着,眼看就要冲出这片相对稀疏的林地,前方是一片陡峭的下坡,坡下似乎有一条被雨水冲刷出来的浅沟。
就在他即将滚下陡坡的瞬间,借着惨淡的月光,他眼角的余光终于瞥见了追来的东西——那不是人,也不是野兽,而是一大片……正在地面上快速蠕动的、黑压压的影子!是虫子!无数只黑色的、指甲盖大小的甲虫,正汇聚成一股潮水,向他涌来!
蛊虫!老蛊婆的蛊虫!
陈默魂飞魄散!他尖叫一声,再也顾不得伤势,猛地向前一扑,顺着陡坡滚了下去!天旋地转,身体撞击着石块和树根,剧痛从全身各处传来!他像一块石头,一路翻滚,最后“噗通”一声,摔进了坡底那条冰冷刺骨的溪水浅沟里!
冰冷的溪水瞬间浸透全身,刺骨的寒意让他差点晕厥,但也暂时压下了伤口的灼痛。他挣扎着从水里抬起头,呛咳着,惊恐地望向坡上。
只见那片黑色的虫潮在坡顶边缘停了下来,似乎对冰凉的溪水有些忌惮,在原地躁动地徘徊着,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但没有继续追下来。
暂时……安全了?
陈默瘫在溪水里,浑身冰冷,牙齿格格打颤,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而来。但他不敢停留,老蛊婆的手段绝不止于此!他必须尽快离开溪水,找到真正的藏身之处。
他咬着牙,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身体,艰难地爬出溪沟,滚进岸边一丛茂密的、长满尖刺的灌木深处。这里相对隐蔽,刺丛也能提供一些物理上的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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