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的喜悦尚未完全沉淀,生活的现实便已扑面而来。我们所谓的“新房”,其实是位于省政府家属院外围一栋老旧筒子楼里租来的一间小屋,面积不到四十平米,厨房和卫生间都是公用的。
但这间陋室,经过沈清薇的巧手布置,却成了我在省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她辞去了家乡小学教师的工作,通过招考,进入了省城一所普通小学任教。每天,她骑着那辆我淘汰给她的旧自行车,往返于学校和这个租来的小家之间。而我,则继续在省政府办公厅秘书处,过着忙碌且充满挑战的生活。
这个小家虽然简陋,却充满了温暖的烟火气。清薇用她第一个月的工资,买来了淡雅的碎花布,自己动手缝制了窗帘和桌布。墙上挂着我们简单的结婚照,照片上两人都笑得有些拘谨,却洋溢着幸福。她从旧货市场淘来一个书架,把我那些堆积如山的书籍和文件码放得整整齐齐。窗台上,养了几盆绿萝和吊兰,给这间小屋增添了不少生机。
每天,当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夜色中回到这栋旧楼,爬上吱呀作响的木质楼梯时,总能从楼道里各家各户飘出的饭菜香味中,准确分辨出属于我们小家的那一缕——那是清薇精心烹制的、带着家乡味道的简单菜肴散发出的香气。
推开那扇漆色斑驳的木门,温暖的灯光和饭菜的香气便会一同涌来,瞬间洗去我一身的疲惫。清薇通常会系着围裙,在公用厨房和自家小屋之间忙碌着,看到我回来,会抬起头,送上一个温柔的笑容:“回来啦?洗手吃饭吧。”
饭桌是折叠的,支开在屋子中央。饭菜很简单,一荤一素,有时加个汤,但都做得精致可口。我们面对面坐着,边吃边聊。她会跟我说起学校里的趣事,哪个孩子又调皮了,哪个同事又有什么新鲜事;我则会挑些不涉密的工作见闻跟她分享,比如周省长对某个问题的独特见解,或者起草文件时遇到的难题。
在这张小小的饭桌上,权力场的波谲云诡、文件山的沉重压力,似乎都被这温馨的日常稀释了。这里没有领导与秘书的身份差异,只有丈夫和妻子的寻常絮语。
然而,秘书工作的特殊性,也时常打破这小家的宁静。
电话铃声常常在深夜骤然响起。那是我申请安装的一部内部电话,直通办公厅和领导驻地。每当铃声在寂静的夜里炸响,我和清薇都会同时惊醒。我通常是一个激灵坐起,迅速抓起听筒,压低声音应答;而她则会默默地帮我打开台灯,然后静静地躺在一边,连呼吸都放轻,生怕打扰到我。
有时是紧急会议通知,有时是领导临时要一份材料,有时是下面地市有突发情况需要报告。无论多晚,只要电话一响,我就必须立刻进入工作状态。挂掉电话后,我常常需要立刻穿衣出门,或者伏案疾书到天亮。
清薇从未有过怨言。她总是默默地支持着我。在我熬夜写材料时,她会悄悄给我披上一件外套,端来一杯热茶;在我凌晨被电话叫醒时,她会帮我准备好外出的衣物;在我因为压力太大而眉头紧锁时,她会用她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我,轻声说:“别太累,注意身体。”
有一次,我连续加班好几天,为一个重要会议准备材料,身心俱疲。回到家时,已是凌晨两点。我以为清薇早已睡下,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却发现屋里还亮着温暖的台灯。她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头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餐桌上,还扣着给我留的饭菜。
那一刻,我的眼眶瞬间湿润了。所有的辛苦和压力,在她这无声的守候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我走过去,轻轻拿走她手里的书。她惊醒过来,看到是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露出一个迷迷糊糊的笑容:“你回来啦?饭菜可能有点凉了,我去给你热一下。”
“不用了,我不饿。”我握住她的手,声音有些哽咽,“以后别等我了,自己先睡。”
“我没事,”她摇摇头,“你不在,我睡得也不踏实。”
这就是我们租来的小家。它没有宽敞的空间,没有豪华的装修,甚至没有独立的厨卫。但它有温暖的灯火,有可口的饭菜,更有彼此毫无保留的扶持与理解。
这里是我在权力风暴眼中暂时栖息的宁静港湾,也是清薇在这个陌生大城市里扎根生长的温暖土壤。我们像两株依偎着生长的植物,在这片租来的小小天地里,互相汲取着养分,共同抵抗着外面的风雨。
我知道,这个“租来的小家”或许只是我们人生旅途中的一个驿站。但正是在这个简陋的驿站里,我们学会了如何在一地鸡毛中经营生活,如何在聚少离多中维系感情,更懂得了“家”的真正含义——它不是物质的堆砌,而是情感的凝聚,是无论外面世界如何喧嚣,总有一盏灯为你点亮、一个人为你守候的地方。
喜欢官海浮沉:我的三十年仕途笔记请大家收藏:(www.suyingwang.net)官海浮沉:我的三十年仕途笔记三月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