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镇企业工作会议的前一天,林致远正在办公室核对参会人员名单,传达室打来电话,说有人找他。
下楼一看,他愣住了。母亲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正局促不安地站在政府大院门口,身上的粗布衣裳在气派的政府大楼映衬下显得格外寒酸。
“妈?您怎么来了?”林致远赶紧迎上去。
母亲见到儿子,脸上的紧张才稍稍缓解:“你爹说你最近忙,怕你吃不好,让我给你送点家里的东西。”
林致远接过袋子,沉甸甸的,里面装着新磨的玉米面、自家腌的咸菜,还有一罐他最爱吃的辣酱。
“您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车站接您。”
“不用不用,”母亲连连摆手,“你工作要紧。我就是来看看,马上就走。”
林致远看着母亲花白的头发和粗糙的双手,心头一酸:“来都来了,住一晚再走吧。我租的房子虽然小,但住得下。”
母亲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带着母亲走进省政府大院,林致远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她小心翼翼地踩着光洁的地面,不时偷眼打量四周气派的建筑,像是在担心自己的布鞋会弄脏这里的地板。
“致远,这就是你上班的地方?”母亲小声问。
“嗯,我就在那栋楼的五楼办公。”林致远指着政策研究室所在的办公楼。
母亲仰头望着,眼中既有骄傲,也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敬畏。
回到租住的小屋,母亲里里外外看了个遍,眉头越皱越紧:“这屋子又小又潮,连个像样的厨房都没有。你平时都吃什么?”
“食堂吃得挺好的,偶尔自己也做点。”林致远给母亲倒了杯水。
母亲在狭小的房间里转了一圈,摸摸单薄的被褥,看看简陋的灶台,最后在床边坐下,重重地叹了口气。
“致远,妈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您说。”
母亲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村里人都说你在省里当了大官,风光得很。可妈看你住这地方,比咱家强不了多少。你爹常说,当官要清廉,可这...这也太清苦了。”
林致远笑了:“妈,我刚参加工作,能分到宿舍已经很好了。再说,咱们林家不是有家训吗?清正廉明。”
“理是这么个理,”母亲压低声音,“可妈听说,现在当官的,哪个不是...”
她没把话说完,但林致远明白她的意思。
“妈,您放心,儿子行的正坐得直,不会给林家丢脸。”
母亲看着他,眼神复杂:“妈不是要你学坏,只是...只是担心你吃亏。你爹那脾气你是知道的,一根筋。可这世道,太直了容易碰壁。”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林致远开门一看,是赵瑞龙。
“致远,听说你...”赵瑞龙话说到一半,看见屋里的老人,立刻换上热情的笑容,“这位是伯母吧?伯母您好,我是致远的同学赵瑞龙。”
母亲赶紧站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赵瑞龙今天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皮鞋锃亮,手里还拿着一个大哥大,整个人看起来意气风发。他热情地和母亲握手,递上名片:“伯母,我在省发改委工作,和致远是好朋友。”
母亲接过名片,虽然不识字,但还是郑重地收好。
“伯母难得来省城,晚上我做东,请您和致远吃个饭。”赵瑞龙热情邀请。
“不用不用,太破费了。”母亲连连推辞。
“应该的,我和致远什么关系。”赵瑞龙不由分说,“就这么定了,晚上六点,我来接你们。”
送走赵瑞龙,母亲看着手中的名片,若有所思:“这孩子,看着挺有出息的。”
晚上,赵瑞龙开车带他们来到一家装潢气派的饭店。母亲显然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走路都小心翼翼的。
席间,赵瑞龙谈笑风生,不时接打电话,言谈间透露出与各路领导的熟络。母亲默默听着,偶尔看一眼儿子,眼神中的担忧更深了。
饭后,赵瑞龙开车送他们回去。下车时,他从后备箱拿出一个礼盒递给母亲:“伯母,一点心意,请您收下。”
母亲刚要推辞,赵瑞龙已经把礼盒塞到她手里,转身上车离开了。
回到住处,母亲打开礼盒,里面是一支人参和一套保暖内衣。她拿着这些东西,坐立不安。
“致远,这些东西太贵重了,咱们不能收。”
“妈,您就收下吧,瑞龙也是一片好意。”
母亲摇摇头:“无功不受禄。你爹常说,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咱们林家,不能欠这种人情。”
她想了想,从带来的布袋里掏出一罐辣酱和两双自己纳的鞋垫:“明天你把这些还给赵同学,就说妈谢谢他的好意,但这礼物太贵重了,咱们不能收。”
林致远看着母亲坚定的眼神,心中触动。这就是他的母亲,一个没读过什么书的农村妇女,却有着最朴素的价值观和最坚定的原则。
第二天一早,母亲就要回去。林致远送她去车站,路上,母亲终于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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