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天还未亮透,林致远就被窗外公鸡的打鸣声唤醒了。
这是他分配到省政府政策研究室工作的第一个周末,按照计划,今天他要返回老家林家村看望父母。从省城到老家,需要先坐两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到县城,再转乘一小时的乡村巴士,最后还要步行四十分钟的土路。
临行前,他特意检查了背包里的礼物:给父亲买的两瓶洋河大曲,给母亲扯的一块藏青色布料,还有给妹妹带的一盒雪花膏。这些都是用他第一个月工资买的,虽然不贵重,却是他的一片心意。
火车在晨雾中缓缓驶出站台,林致远靠窗坐着,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田野和村庄,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情感。这就是他出生长大的土地,如今他以省城干部的身份归来,内心既有衣锦还乡的喜悦,也有一丝近乡情怯的忐忑。
“瓜子、花生、矿泉水嘞——”列车员推着小车从过道经过,熟悉的叫卖声将他从思绪中拉回。
对面座位上,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人正在看《参考消息》,偶尔抬头打量林致远几眼。
“小伙子在省城工作?”中年人终于开口搭话。
林致远礼貌地点点头:“是的,刚分配过去不久。”
“哪个单位啊?”
“省政府政策研究室。”
中年人眼睛一亮:“哟,那可是个好单位,给省领导写材料的吧?”
“刚去,还在学习阶段。”林致远谦虚地回答,心里却有一丝小小的自豪。
火车到站后,林致远转乘乡村巴士。车上挤满了赶集的农民,鸡鸭鹅的叫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牲畜的气味。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想起了自己当年背着行囊走出大山的情景。
步行在回家的土路上,远远地就看见母亲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张望。
“妈!”林致远快步上前。
“可算回来了!”林母亲热地拉着儿子的手,上下打量,“瘦了,省城的饭菜不合胃口?”
“没有,工作有点忙。”林致远笑着,鼻子却有些发酸。
回家的路上,不断有村民打招呼。
“致远回来啦?在省城当大官了吧?”
“林家的娃真有出息!”
“听说在省政府工作,了不得啊!”
林致远一一礼貌回应,心里却明白,在这些淳朴的乡亲眼中,他已经是“官老爷”了。
家里的土坯房还是老样子,只是墙上的奖状又多了一些——那是妹妹林小妹新得的。父亲林怀远正在院子里劈柴,见到儿子,只是点了点头,继续手里的活计,但眼角的皱纹却舒展开来。
晚饭很丰盛,母亲杀了家里唯一的老母鸡,炖了一锅汤。小妹围着哥哥问东问西,对省城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哥,省政府大楼是不是特别气派?”
“哥,你见过省长吗?他长什么样?”
“省城的姑娘是不是都特别时髦?”
林致远耐心地回答着妹妹的问题,眼角余光却注意到父亲一直沉默着,只是偶尔给他夹菜,眼神中似乎藏着什么心事。
饭后,母亲和小妹收拾碗筷,父亲对林致远说:“致远,来我屋里一趟,有样东西要给你。”
林致远跟着父亲走进那间他从小睡到大的房间。父亲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旧木箱,打开锁,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红布包裹的物件。
红布层层揭开,露出一方古旧的砚台。砚台是端石所制,色泽紫中带赤,砚堂平滑如镜,砚池深峻,一侧刻着“清正廉明”四个篆字,另一侧刻着“林氏家传”。
“这是咱们林家祖上传下来的砚台。”父亲的声音异常郑重,“听你爷爷说,咱们林家祖上出过一位知县,为官清正,深受百姓爱戴。这方砚台就是他留下的,上面‘清正廉明’四个字,是咱们林家的家训。”
林致远双手接过砚台,感觉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数百年的分量。
“你太爷爷在世时常说,林家人可以穷,可以苦,但不能没了骨气,不能坏了良心。”父亲继续说道,“如今你进了省政府,端的是国家的饭碗,握的是百姓给的权力。爹没什么文化,说不出大道理,只希望你时刻记住这四个字——清正廉明。”
林致远凝视着砚台上那四个苍劲有力的篆字,内心深受震撼。他从未想过,自己这个贫寒的农家,竟然还有这样的家传和祖训。
“爹,您放心,我一定牢记家训,绝不辜负这方砚台。”林致远郑重承诺。
父亲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随即又凝重起来:“致远啊,有件事,爹想了很久,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林致远屏住呼吸,预感到父亲接下来要说的话非同小可。
“咱们林家那位祖上,最后的下场并不好。”父亲的声音低沉下来,“他因为不肯同流合污,得罪了上司和地方豪强,被诬陷贪污,罢官入狱,最后冤死狱中。”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林致远一时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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