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薇的来信,像一阵和煦的春风,吹散了我心头的迷雾,也像一块坚实的基石,稳住了我在宦海初航中有些摇晃的船身。我将那封信珍藏在贴身的口袋里,每当感到彷徨或气馁时,便会拿出来读一读,那娟秀的字迹和充满力量的话语,总能给我注入新的勇气。
带着这份被理解和支持的温暖,我以更加饱满的精神状态投入到工作中。关于PPP模式的研究,我不再仅仅停留在概念层面,开始尝试结合本省几个具体的基础设施项目,进行可行性分析的初步构思。我查阅了大量沿海地区的案例,甚至鼓起勇气,去找了那次接待晚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发改委刘处长,向他请教一些实际操作中的难点问题。
刘处长对我这个政策研究室的年轻人主动求教有些意外,但或许是因为那晚我给他留下了还算“踏实”的印象,他并没有敷衍,而是很认真地跟我讨论了一些关键环节,比如风险分担机制、政府监管边界等等。这次交流让我受益匪浅,也让我更加确信,闭门造车是行不通的,必须走出去,多听、多看、多问。
对于石岭乡的事情,我也没有放弃。我知道直接改变北山县的处理意见很难,但我换了一种方式。我利用撰写内参和动态信息的机会,将石岭乡事件作为一个典型案例,剖析当前在征地补偿、基层治理、群众权益保障等方面存在的普遍性问题和制度性缺陷。我力求用客观冷静的笔触,但字里行间,依然能看出对公平正义的呼唤和对群众利益的关切。
这份内参按照程序报送后,起初似乎也石沉大海。但我没有像第一次那样轻易感到失望。我记着清薇信里的话——“只要你坚持递出你的‘竹竿’,总有一天能触碰到需要它的人。”
这天下午,我正在整理资料,张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他脸上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表情。
“小林,你最近送来的几份材料,我都看了。”他慢悠悠地开口,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关于PPP的思考,有点意思,虽然还比较粗浅,但方向是对的。年轻人,肯钻是好事。”
“谢谢主任肯定,我还需要深入学习。”我谨慎地回答。
“嗯,”他点点头,话锋一转,“还有那份关于基层征地问题的内参,里面提到的石岭乡案例……”
我心里微微一紧,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角度选得不错。”张主任看着我,眼神里似乎有一丝赞许,但更多的是深意,“这类问题很敏感,你能注意到,并且敢于把它提出来,说明你是用了心的。不过……”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这类问题牵扯面广,处理起来要格外慎重。你的笔头子,以后要用在更稳妥的地方。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明白吗?”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肯定了我发现问题的敏锐和提出问题的勇气,但也委婉地提醒我要注意分寸和方式,避免引火烧身。
“我明白了,主任。我会注意的。”我诚恳地说。
“明白就好。”张主任挥挥手,“去吧,继续努力。周副秘书长那边,对你近期的工作状态,也有所耳闻。”
最后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我心里漾开了一圈涟漪。周副秘书长也注意到了?这无疑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从张主任办公室出来,我心情有些复杂。有被认可的些许欣慰,也有对“注意分寸”这句话的深思。我知道,这是领导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我,也是在教我机关生存的又一条法则:锐气可以有,但必须包裹在圆融和稳妥之中。
晚上,我再次给沈清薇写信。我详细告诉了她最近的进展:PPP研究的小小突破,领导隐晦的肯定和提醒,还有那份关于石岭乡的内参可能产生的微弱影响。我没有夸大其词,也没有掩饰其中的复杂和微妙。
我在信中写道:“清薇,你的鼓励就像暗夜里的灯塔,让我看清了方向,也有了继续前行的力量。我现在更加明白了,在这条路上,不仅需要理想和热情,还需要智慧和耐心。我会记住领导的话,既保持敏锐,也学会‘点到为止’。我相信,只要方向是对的,哪怕步子慢一点,也是在向前。”
我告诉她,我开始理解王老师所说的“沉默中积蓄力量”的含义。有些改变,可能需要潜移默化,需要水到渠成。
很快,清薇的回信就到了。她的信总是能及时回应我的情绪和思考。
“致远,看到你的信,真为你高兴!我就知道,我的致远是最棒的!领导们的肯定,说明你的努力和才华正在被看见。至于‘注意分寸’的提醒,我觉得这是领导对你的爱护。就像园丁修剪树枝,不是为了伤害它,而是为了让它长得更好更直。你能理解这一点,说明你真的成长了。”
她的理解和支持,再次让我感到无比温暖和踏实。
“关于石岭乡,你不要有太大压力。有些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你已经在黑暗中为他们点亮了一盏小灯,哪怕光线微弱,也总比完全的黑暗要好。坚持下去,也许在某一个不经意的时刻,转机就会到来。”
信的末尾,她依旧分享着她平凡而充实的生活,并再次鼓励我:“加油,致远!无论你走到哪里,变成什么样子,都请记得最初为什么出发。我永远在这里,为你鼓掌,等你归来。”
读完信,我走到窗前,望着省城璀璨的灯火。心中的那点因为“注意分寸”而产生的微妙不甘,彻底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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