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车的铁头撞上关门的刹那,观星台的红旗如火焰窜起时,南垛的火箭手同时松弦。数百支燃着火油的箭划出赤红色的弧线,掠过晨雾时,竟与参宿三星的连线完全重合——最前端的箭尖对准参宿四,中段的箭身切过参宿五,尾羽的火光恰好扫过参宿六。《夏小正》有云“参宿三星足相连,下有玉井四星渊”,此刻箭阵如渊中跃出的玉龙,精准地扑向犬戎的撞车阵。
“中了!”赵大牛在南垛嘶吼,他的箭正中一辆撞车的油布。那油布浸过桐油,火舌“腾”地窜起三丈高,将犬戎兵的惨叫吞入烈焰。他抬头望西天,参宿四的光带此刻泛着赤红,像支烧红的箭镞悬在天幕,“先生说得没错!星轨就是咱的准星!”身旁的新兵手忙脚乱地填装火箭,箭杆上的火油顺着指缝淌下,在青石上积成小小的油洼,被风一吹,燃起细碎的火苗,倒像参宿周围散落的星子。
犬戎的第二波攻势转向北崖。那里的崖壁较缓,早年山洪冲刷出的斜坡上长满低矮的灌木,正好掩护云梯架设。张诚按剑而立,看着犬戎兵猫着腰扛着云梯往崖底挪,手指已按在黄旗的绳结上。观星台的铜铃突然响了——三短一长,是尹喜的示警信号。他抬头望去,尹喜正站在星图旁,蓝旗在手里轻轻摇晃,旗角的银线在阳光下闪闪烁烁,像参宿左星溅出的星芒。
“先放他们爬!”张诚按住要推滚石的士兵,声音压得极低,“等爬到一半再动手!”他想起尹喜昨日教的《甘石星经》句:“敌若循坡而上,如星攀天轨,未及中星,势未全发,此时击之,事半功倍。”崖下的犬戎兵果然放松了警惕,以为北崖防御薄弱,七八架云梯“咔咔”地架上了城墙,士兵像蚂蚁般往上爬,甲胄碰撞的脆响顺着风飘上来,混着他们粗重的喘息。
最前头的犬戎兵已摸到垛口,鼻尖几乎要蹭到城砖上的青苔。就在此时,观星台的蓝旗骤然展开,银线绣的弓弩图案在日光下亮得刺眼。“放箭!”张诚的吼声未落,北崖的弓弩手同时发力,箭雨如飞蝗般倾泻而下——不是射向最上方的士兵,而是专射云梯中段的攀爬者。
惨叫声里,十几架云梯突然失去平衡。中段的士兵纷纷坠崖,上段的人失去支撑,连人带梯摔成滚地葫芦。有架云梯砸在崖底的巨石上,木头碎裂的脆响惊飞了一群栖息的寒鸦,它们扑棱棱地掠过参宿星的光带,影子在地上投下转瞬即逝的黑点,倒像星轨上划过的流星。
“参旗的九斿星动了!”守台老卒突然喊道,手里的铜尺指着星图上的九道刻痕。尹喜望去,参宿旁的九道光带正忽明忽暗,第三道与第七道尤其明亮,光带边缘泛着锯齿状的波纹,像被什么东西撕裂了。他想起《军星图》的批注:“九斿星变,第三第七为甚,主敌伏于此,当交叉击之。”
“黄旗斜挥,蓝旗平展!”尹喜的声音透过铜管传到城头。张诚立刻会意,黄旗往西北方向一摆,北崖的滚石手瞅准第三架云梯后的集结处,十几块磨盘大的石头“轰隆”滚下,激起的烟尘遮得半天都是灰黄;与此同时,蓝旗在中关展开,弓弩手调转方向,箭雨封锁了第七架云梯的退路。
“好家伙!”张诚看得心头一震。那两处果然藏着犬戎的精锐,正举着盾牌准备接应,被滚石砸得骨断筋折,又被箭雨钉在原地。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夏小正》抄本,其中“参旗九斿如刀戟,随星变向断敌喉”的句子被尹喜用朱笔圈了又圈,此刻才算真正读懂——那些看似散乱的光带,原是杀敌的利刃。
午后的日头爬到天顶,参宿星的光带渐渐转暗。最明显的是参宿四,原本赤红的光带蒙上了层灰翳,像被浓烟呛住的火把。尹喜盯着星轨仪,铜针在刻度盘上疯狂跳动,指针扫过“中星暗,主敌有诈”的刻字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甘石星经》说‘参星中暗,主敌有诈’。”尹喜对旗手道,“红、黄、蓝三旗轮动,快节奏变阵!”他将红旗往东南一扬,又迅速扯起黄旗指向西北,蓝旗在中间上下翻动,旗面的光影在星图上投下变幻的光斑,竟与九斿星的明暗节奏完全同步。
城头的旗语顿时变得急促。红旗刚落黄旗起,黄旗未稳蓝旗扬,士兵们脚不沾地地调换位置:南垛的火箭手刚射完一轮,立刻奔向北崖搬滚石;北崖的弓弩手丢下云梯,又冲向中关支援;中关的刀盾手则补位到南垛,竖起厚重的挡板。犬戎的死士扛着裹铁皮的撞车刚冲到关前,就被突然转向的火箭烧了个措手不及;刚组织好云梯攻势,滚石又从意想不到的方向砸来;好不容易突破一处防线,迎接他们的却是中关射出的密集箭雨。
“这群中原人疯了吗?”崖下传来犬戎将领的怒吼。他举着狼牙棒指挥撞车,却发现对方的攻势毫无规律,时而如烈火燎原,时而如巨石压顶,时而又如暴雨倾盆,完全摸不透章法。最让他心惊的是,每次变阵,天上的参宿星似乎都亮暗一分,像在给城头发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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