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的荧光融入铜铃阵时,林间的风突然变得温柔起来。阳光透过枫树的枝叶,在地上织成金色的网,铜铃阵的七八个铜铃轻轻晃动,发出“叮铃叮铃”的轻响,像是在哼唱一首古老的童谣。苏眠站在阵中央,怀里抱着空了大半的守林露陶罐,指尖还残留着液体的清凉,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有释然,有温暖,还有一丝隐隐的不安,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未完成的结局。
她低头看向怀里的《守林记》,之前翻到阿婆记录十年前真相的那一页,现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突然感觉到最后几页似乎比前面更厚些,像是夹着什么东西,又像是有未被发现的字迹。苏眠深吸一口气,坐在古树下的石头上,将陶罐放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翻开《守林记》的最后几页。
前面的页面还停留在阿婆记录寻找定心草的内容:“今日入林寻定心草,至深处石缝见三株,皆细小,恐熬制一次便尽。阿木在家应已煮好粥,归时需快些,勿让其久等。”字迹带着匆忙的潦草,却依旧能看出对阿木的牵挂。翻到倒数第二页时,页面是空白的,只在角落画了一个小小的铜铃,铃下写着一个“血”字,笔画比其他字更深,像是用尽全力刻上去的。
苏眠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慢慢翻开最后一页——这一页的纸张比其他页面更厚,边缘沾着淡淡的褐色痕迹,像是干涸的血渍,字迹也不再是之前的工整或潦草,而是带着明显的颤抖,墨水时浓时淡,有的地方甚至晕开了,显然是阿婆在身体极度虚弱的情况下写的:
“守林十载,见三童执念化雾,吾以铜铃、守林露镇之,原以为可护林内安宁,然定心草渐绝,守林露将尽,雾祟之力日强,吾知大限将至。
《守林咒》有云:若守林露竭,需以‘守林人之血’为引,滴于铜铃阵中央,重铸咒文,可保林百年无虞。吾老矣,阿木尚幼,此责当由吾担。
吾寻定心草至林深处,遇雾祟突袭,左臂受创,血已止,然体力渐衰,恐难归。吾知阿木必为吾担忧,然吾不能归——归则雾祟破阵,伤及阿木与过往之人。
今书此页,若后来者见之,望告知阿木:阿婆非弃之,实乃守林护之。吾之血可为引,吾之魂可入咒,护林安宁,亦护阿木平安长大,勿念,勿寻,勿为吾悲。
三童执念虽重,然本性纯良,只为归家。吾以血引咒时,望后来者善待之,助其魂归故里,勿让其再困于雾中。
林阿婆绝笔,壬午年秋,九月廿五。”
最后一个“五”字的笔画拖得很长,末端渗出了一点暗红色的墨渍,像是一滴凝固的血。苏眠的指尖触到那点墨渍,能感觉到纸张的粗糙和阿婆的决绝——她早在受伤时就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却依旧强撑着写下这页绝笔,一边是对阿木的牵挂,一边是对守林的责任,最后选择用自己的血和魂,完成最后的守护。
“阿婆……”苏眠的声音哽咽了,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守林记》的纸页上,晕开了阿婆的字迹。她想起阿婆在幻象中刻咒文的专注,想起她纸条里对阿木的担忧,想起她十年如一日的守护,这个瘦弱的老人,用一生的时光,扛起了不属于她的责任,最后还选择用最决绝的方式,完成最后的使命。
就在这时,铜铃阵中央的地面突然泛起一阵淡绿色的微光——是之前倒在地上的守林露残留液体,在阳光的照射下,慢慢汇聚成一道细小的光带,朝着古树下的方向飘去。古树干上的咒文也再次亮起,这次不再是翠绿或金色,而是带着一丝淡淡的红色,像是血液的颜色,从树干底部慢慢往上蔓延,覆盖了所有的咒文。
“叮铃——”
铜铃阵的铜铃突然集体响起,声音比之前更温和,却带着一丝庄严。苏眠抬起头,看到古树下的光带慢慢凝聚,形成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是阿婆。
她穿着那件深蓝色的粗布衫,袖口和领口的补丁依旧显眼,只是布衫的左胸口位置,沾着一块暗红色的血渍,正是她绝笔里提到的“左臂受创”留下的痕迹。阿婆的头发依旧用黑色木簪绾着,只是多了几缕散落的白发,垂在脸颊两侧,眼神不再是之前的疲惫,而是带着释然的温柔。她的右手握着一把小巧的木柄刻刀,正是之前刻咒文的那把,刀刃上还沾着新鲜的木屑,左手拿着一个未刻完的小铜铃,铜铃的表面已经刻了一半的咒文,正是古树干上的圆形符号。
“阿婆!”苏眠忍不住喊出声,想要跑过去,却发现自己的脚步像被钉在原地,只能看着阿婆的身影在光带中慢慢清晰。
阿婆没有看向苏眠,而是专注地握着刻刀,继续给小铜铃刻咒文。她的动作很慢,每刻一笔都要停顿片刻,左手偶尔会轻轻按一下胸口的伤口,显然还在承受着疼痛,却依旧没有停下。刻刀划过铜铃表面,发出“沙沙”的轻响,与铜铃的“叮铃”声交织在一起,像是一首最后的守护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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