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初刻,晨光熹微。林微熹将萧绝送到私塾门口,替他最后整理了一下虽然干净却难掩破旧的衣领,低声嘱咐:“别怕,认真听先生讲课。若是有人……说了不中听的话,暂且忍耐,回来告诉姐姐。”
萧绝点了点头,黑眸沉静,看不出太多情绪。他接过林微熹递过来的、用旧布仔细包好的《三字经》和一支最便宜的毛笔、一方小小的砚台,转身,迈过了那道对他而言象征着另一个世界的门槛。
私塾内的景象与外面截然不同。青砖铺地,窗明几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七八个学童已经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年龄从六七岁到十一二岁不等,衣着虽非绫罗绸缎,却也大多是细棉布料,浆洗得挺括,与萧绝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袖口甚至有些磨损的粗布夹袄形成了鲜明对比。
萧绝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孩子的目光。那些目光里,有纯粹的好奇,有打量,但更多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基于出身和衣着的优越感所带来的审视与轻蔑。
张先生尚未到来,学堂里弥漫着一种松散的气氛。一个坐在前排、穿着宝蓝色绸缎褂子、胖乎乎的男孩,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同伴,朝着萧绝努了努嘴,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整个学堂听见:
“喂,看见没?新来的,穿得跟叫花子似的。”
“就是,哪来的穷酸?也配跟我们坐一起念书?”
“听说就是王家村那个林微熹捡来的野种,以前在街上要饭的……”
窃窃私语声如同苍蝇般嗡嗡响起,夹杂着毫不掩饰的嗤笑声。几个家境稍好些的孩子互相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脸上带着戏谑和排挤。
萧绝的脚步顿在了门口。那些话语像冰冷的针,刺破了他强行维持的镇定。他感觉到脸上有些发烫,不是因为羞愧,而是一种被冒犯的、混合着愤怒和屈辱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记得“姐姐”的嘱咐,记得张先生“尊师重道,友爱同窗”的规矩,也记得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他深吸一口气,无视那些刺人的目光和话语,低着头,按照张先生昨日指点的位置,走向角落里那个最不起眼、甚至有些摇晃的破旧书案——那显然是给“特殊情况”的学生准备的。
然而,他的沉默和退让,在某些人看来,却成了懦弱可欺的表现。
那个穿宝蓝色绸褂的胖男孩,似乎是这群孩子里的头头,见萧绝如此“识趣”,反而更加得意。他站起身,晃着肥胖的身子,故意走到萧绝的书案前,用脚尖踢了踢那有些摇晃的桌腿,嘲笑道:
“喂,新来的,你这桌子都快散架了,别到时候写字把墨汁洒一地,污了我们的地方!你赔得起吗?”
他旁边的几个跟班立刻哄笑起来。
萧绝铺开旧布,将笔墨砚台一一摆好,动作不疾不徐,仿佛没有听见。但他的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根绷紧的弦。
胖男孩见他依旧不理,觉得失了面子,又看他那方粗糙的砚台和几乎秃了毛的毛笔,嗤笑一声:“哟,这破砚台,这烂毛笔,是从哪个垃圾堆里捡来的?也好意思拿来写字?我看你还是赶紧滚回你的乞丐窝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这话语已然带上了人格侮辱。
萧绝猛地抬起头,黑眸如同两点寒星,直直地射向那胖男孩。那眼神里没有乞求,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实质的警告。他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瞬间爆发出的气势,竟让那胖男孩心里莫名一怵,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你……你看什么看!”胖男孩色厉内荏地喊道,试图挽回颜面。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张先生手持戒尺,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面色平静,目光却带着威严扫过全场。
所有的窃窃私语和哄笑声戛然而止。那胖男孩也赶紧溜回了自己的座位,学堂里瞬间恢复了落针可闻的寂静。
张先生的目光在萧绝那紧绷的小脸和挺直的背脊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那几个面露心虚的富家子弟,并未多言,只是缓步走上讲台,沉声道:“打开《三字经》,今日我们讲‘昔孟母,择邻处’……”
读书声再次响起,掩盖了方才的暗流汹涌。
萧绝低下头,看着书页上那些陌生的文字,耳边是同窗们或流畅或磕绊的诵读声。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在这个看似圣洁的知识殿堂里,无形的歧视和排挤,或许比山林里的野兽更加难缠。
他握紧了那支秃毛的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冰冷。
他不会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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