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议分兵将领人选之际，忽闻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帐前亲兵高声禀报："杨制使到！"话音未落，帐帘已被掀起，只见青面兽杨志由两名亲兵左右搀扶，踉跄而入。这位往日威风凛凛的杨家将后人，此刻面色铁青如生铁，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将鬓角的白发都浸得湿透。他身上那件青色战袍已被汗水浸透，腰间宝刀的丝绦松散开来，却仍强撑着抱拳行礼，声音嘶哑道：“末将杨志，请令随征。”话未说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帐前的地毯上，染出一片刺目的猩红。宋江见状大惊失色，急忙从主帅之位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杨志身前，亲自搀扶住他摇晃的身躯，关切道：“贤弟病势为何如此沉重？快扶杨制使坐下！来人，速叫安道全前来！”林冲、鲁智深等与杨志交厚的将领也纷纷围上前来。林冲一把扶住杨志的肩膀，眼中满是忧虑：“杨兄，你我相识多年，你这般模样，如何还能上阵杀敌？”鲁智深粗声道：“洒家早说你这病没好利索！就该好好将养！”安道全挎着药箱匆匆赶来，先是为杨志拭去嘴角血迹，而后三指搭在其腕上，闭目诊脉。帐中一时寂静无声，只听得杨志粗重的喘息。片刻后，安道全睁开眼，摇头叹道：“杨制使连年征战，旧伤复发，又染了江南瘴气，如今气血两亏，五脏受损。若不静养月余，恐有性命之忧。”武松闻言，虎目圆睁，一把抓住杨志的手腕：“杨兄，你我在二龙山时何等威风，如今岂能因小疾误了大事？待养好身子再战不迟。”杨志挣扎着想要站起，青筋暴起的手紧握着祖传的宝刀，指节都泛出白色。他强忍咳嗽，一字一句道：“宋公明哥哥，林教头，鲁师兄，武都头，小弟自东京失陷生辰纲，蒙哥哥收留，在梁山聚义，受招安后南征北战。今日正是报效朝廷之时，岂能因小恙耽误军机？”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渗出丝丝血迹，将胡须都染红了。宋江双手按住杨志的肩膀，沉声道：“贤弟听我一言。当年在梁山时，你常说要重振杨家将门风。如今征战四方，正是用人之际，我岂不愿你随军？但大丈夫建功立业，不在这一时。你且安心养病，待痊愈后，有的是杀敌报国的机会。”说着转头对众人道：“就在丹徒设养病营，拨我亲兵百人护卫，杨志虽留养病营，仍列征讨将佐名册，待病愈即赴军前效力。”
当夜，丹徒城西特意辟出的养病营中，杨志躺在铺着软褥的病榻上，望着帐顶怔怔出神。营帐外，更夫的梆子声隐约可闻，已是三更时分。他摩挲着枕边那柄祖传的宝刀，刀刃在烛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这把刀伴随他半生，见证了他从东京殿帅府制使到梁山好汉，再到如今朝廷将领的起伏人生。他想起当年在东京做制使时，身着锦袍，腰佩宝刀，在御前行走的风光，想起失陷花石纲后，流落江湖的落魄，想起押送生辰纲时，在黄泥冈被晁盖等人所劫的绝望，想起在酒店中欲要自刎时，被曹正救下的那个雨夜。后来上了二龙山，与鲁智深、武松等人聚义，又三山聚义打青州，最终同归水泊。受招安后，破辽国，征田虎，讨王庆，南征北战，本以为终于可以一展抱负，重振杨家威名，不想今日竟被疾病所困。杨志喃喃自语道：“我杨门世代将门，先祖杨业、杨延昭何等英雄，难道到我这里，就要这样半途而废？”他手指不自觉地抚过刀身，那是祖上留下的唯一遗物。帐外忽然传来巡营士兵整齐的脚步声，他强撑着想要起身，却是一阵天旋地转，又重重跌回榻上。月光透过帐幔的缝隙，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映出一双满是不甘的眼睛。
次日黎明时分，润州校场之上旌旗猎猎，六万精兵列阵以待。宋江高坐点将台上，身披猩红战袍，腰悬鎏金宝剑。吴用手持羽扇立于左侧，卢俊义按剑侍立右侧，台下众将肃立。裴宣手捧朱漆托盘，其上令箭齐整。他声若洪钟，宣读道：“奉宋先锋将令，今分兵两路征讨方腊。东路军征常、苏二州，计正偏将佐三十三员；西路军讨宣、湖二处，计正偏将佐三十员。”说着展开描金花名册，逐一点名：“正先锋使呼保义宋江为统帅，智多星吴用为军师，扑天雕李应统管钱粮。正将九员：大刀关胜、霹雳火秦明、小李广花荣、美髯公朱仝、花和尚鲁智深、行者武松、九纹龙史进、黑旋风李逵、神行太保戴宗。偏将一十八员：镇三山黄信、病尉迟孙立、混世魔王樊瑞、丧门神鲍旭、八臂哪吒项充、飞天大圣李衮、矮脚虎王英、一丈青扈三娘、锦豹子杨林、铁笛仙马麟、鬼脸儿杜兴、轰天雷凌振、铁臂膊蔡福、一枝花蔡庆、神医安道全、险道神郁保四、铁扇子宋清、铁面孔目裴宣。河北降将三员：栢森、索贤、郁正。”
随后卢俊义正色道：“今奉旨征讨宣、湖二处，特选精兵三万，正偏将佐三十员随征。”裴宣继续高声唱道：“副先锋使玉麒麟卢俊义为统帅，神机军师朱武为军师，小旋风柴进统管钱粮。正将七员：豹子头林冲、双鞭呼延灼、双枪将董平、没羽箭张清、急先锋索超、插翅虎雷横、浪子燕青。偏将一十三员：小温侯吕方、赛仁贵郭盛、摩云金翅欧鹏、火眼狻猊邓飞、病大虫薛永、金钱豹子汤隆、没面目焦挺、小尉迟孙新、母大虫顾大嫂、菜园子张青、母夜叉孙二娘、白日鼠白胜、鼓上蚤时迁。河北降将七员：唐斌、文仲容、崔埜、潘迅、潘速、苗道成、段志仁。”说着又翻开另册：“经查，全军共七十一员将领随征，唯青面兽杨志因伤病暂留丹徒调养。”宋江闻言，目光扫过校场，沉声道：“杨制使虽因病留驻，仍列征讨将佐名册。待其痊愈，即刻赴军前效力。”说罢取令箭在手，声如雷霆：“三军听令，即刻发兵！”众将轰然应诺，声震云霄。战鼓擂动，号角长鸣。东西两路大军分别开出南门、西门，铁甲铿锵，尘土飞扬。杨志在城楼上的病榻中，听着这出征的声响，手指深深掐入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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