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小门前,有个满脸横肉的军汉持枪把守。王庆上前赔笑道:“这位哥哥行个方便,小弟是奉提辖相公之命。”那军汉姓牛,排行第三,人称牛三爷,素来贪财。他乜斜着眼打量王庆:“哟,这不是王买办么?这黑灯瞎火的,营门早闭了,明日再来罢!”说着就要关门。王庆急忙用身子抵住门缝:“哥哥容禀,实在是公务在身,不能耽搁。”牛三爷突然抽动鼻子:“你身上怎有脂粉香?莫不是逛窑子去了?”说着故意提高嗓门:“弟兄们快来看啊,王买办逛完窑子回来了。”王庆慌忙从怀中摸出仅剩的钱来,“这点茶钱,不成敬意。”牛三爷掂了掂,撇嘴道:“你当打发叫花子呢?”眼睛却盯着王庆腰间,那里系着个绣花荷包,王庆会意,忍痛解下荷包。牛三爷一把抢过,闻了闻道:“好香的物件!怕是相好的给的罢?”这才慢悠悠拉开小门:“进去罢,若有人问起,就说你早回来了。”王庆千恩万谢,刚迈进一条腿,牛三爷突然拽住他:“且慢!这缎子我得检查检查,莫要夹带了什么。”说着竟扯开包袱,故意用脏手去摸那紫罗。王庆看得心头滴血,却不敢发作。
好容易进了营门,走到张世开院外,却见内院早已熄灯。王庆不敢惊动,只得抱着缎子在廊下蹲了一夜。秋露寒重,他赤着上身,冻得牙齿打战。次日清晨,张世开推门见王庆蜷在阶下,冷笑道:“倒是勤快。”接过缎子进了屋子,叫王庆去吃早饭。王庆吃完回来,张世开突然变脸:“谁让你买这般贵重的?今日去退了,换寻常的来!”王庆眼前一黑,险些栽倒。正要解释,张世开已转身入内,抛下一句:“再敢差错,定打断你的狗腿!”王庆抱着被退回的紫罗,两腿如灌了铅一般,一步步捱回去,那赵掌柜见他面色惨白,赤着上身瑟瑟发抖,先是一惊,待接过包袱打开验看,更是勃然变色,抖开一匹紫罗,指着边缘道:”每匹足足短了五尺,莫不是特意剪了去!必须赔我二十贯钱!”王庆如遭雷击,扑通跪下:“掌柜明鉴,小人确实未曾动过。”赵掌柜气得胡子直翘:“昨日典衣买罗的是你,今日拿剪过的罗来退的也是你!莫不是赌输了钱,来打老汉的主意?”王庆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又去找往日相熟的军汉借钱,总算凑足二十贯,给赵掌柜送去。
王庆回去后,府中老都管拄着藤杖走来,四下张望,见无人注意,便低声道:“王庆,你可知提辖为何专要寻你的不是?”王庆抹了把汗道:“老叔公明鉴。”老院公叹道:“那庞巡检是大夫人的亲兄弟,你打折了他的手腕,提辖如何不记恨?只是碍着王虞侯的面子,不好明着加害罢了。”王庆闻言,扑通跪倒,眼泪直流:“老叔公救我,我钱财都没了!这般折磨下去,小人迟早要丧了性命!”老院公忙扶起他,附耳道:“明日是西院小夫人生辰,你且去买匹上等红罗来,老朽引你去献礼。那小夫人最得老爷欢心,若肯替你说情,兴许有救。”王庆连夜典了仅剩的汗衫,凑钱买了匹大红妆花罗。次日一早,老院公果然引他来到西院。那小夫人果然欢喜:“难为你想着。”王庆趁机叩头:“小人只求夫人美言,放小人回天王堂当差。”老院公在旁帮腔:“这王庆被打得走不得路,求夫人慈悲。”小夫人捻着罗角笑道:“我自有道理。”
王庆千恩万谢退出,刚转过回廊,忽见大夫人带着两个丫鬟迎面而来。王庆慌忙避让,却被叫住:“站住!”大夫人冷笑道:“好个王庆,不去买办,倒会钻营到西院来了!”王庆正待解释,大夫人却话锋一转:“你那未过门的媳妇在我房里,可要见见?”王庆心头一跳,暗想:“若得娇秀相劝,多一人也好。”便跟着来到东厢,娇秀正在绣墩上做针线,见王庆进来,大夫人故意道:“你二人说说话。”便带上门出去了。王庆近前来,将连日遭遇细细说了,又道:“如今只求能回天王堂,望小姐美言几句。”二人说了许久,王庆倒是正人君子,没有动手动脚,二人话未说完,忽听门外脚步声,大夫人已推门而入,见状冷笑道:“好一对痴男女!还未过门就私相授受!”王庆慌忙退出,背后传来大夫人的叱骂:“小贱人也不知羞!”
那王庆正在娇秀房中,两人虽无越矩之举,然情愫暗生,眉目间自有一番柔情蜜意。恰在这时,那张世开酒气熏天,摇摇晃晃地便来找小夫人。他醉眼朦胧,满心只想着与小夫人共度良宵,哪知小夫人心中另有计较。小夫人见张世开要往床边凑,忙伸手拦住,柳眉微蹙,娇嗔道:“官人且慢,妾身有一事,不知官人可愿依我?”张世开醉意正浓,满不在乎地问道:“夫人有何事,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能办到的,哪有不依之理?”小夫人缓缓说道:“那王庆,其实并无甚大罪过。妾身听闻你终日打他,今日他还送了一匹红罗与我,说是为我上寿之用。依妾身看,他倒也算有几分心意。若官人觉得他实在不中用,便依旧发下牢城营去,让他去扫那天王堂便是,何苦如此为难于他?”这张世开本就是个酒色之徒,平日里骄横跋扈惯了,哪听得进小夫人这番话。他听了小夫人之言,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无名火,瞪大了眼睛,怒道:“夫人这是何意?莫非是看上了那王庆不成?一个小小的囚犯,也值得你为他求情?今日我偏要与他计较计较!”说罢,便又要往床上扑去。小夫人见状,心中又急又恼,双手乱舞,大喊大叫起来:“官人不可如此!你若不听我言,妾身今日便与你没完!”张世开被小夫人这一闹,酒也醒了大半,心中虽恼,却也不好再强行与小夫人同房。他气呼呼地摔门而出,心中越想越气,便径直去找大夫人商议。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定下了一条毒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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