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检察院办案工作区的审讯室,永远弥漫着一股消毒水混合着旧纸张和焦虑汗液的独特气味。时间在这里的流逝似乎格外缓慢,尤其是当审讯陷入僵局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凝固的空气中艰难爬行。
刘庆祝再一次被带了进来。他穿着那件略显宽大的灰色夹克,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依旧是那副经过精心调试的表情——三分无奈,七分无辜,甚至还带着一丝被无端卷入是非的委屈。他熟练地在被审讯的位置坐下,双手规整地放在桌面上,目光平静地看向对面的侯亮平、陆亦可,以及今天同样在场的郭自刚。
侯亮平盯着刘庆祝,试图从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裂缝。陆亦可秘密调查的进展,像一团炽热的火,在他胸腔里燃烧了两天。虽然更具体的证据还在核实中,但“刘庆祝之子在美国留学且消费异常”这个核心信息,已经足够让他确信自己抓住了对方的命门。他今天特意让郭自刚也在场,潜意识里或许带着一种想要证明自己判断正确的意味,或者说,是想让这个总是唱反调的家伙亲眼看看,他是如何攻破这个顽固堡垒的。
“刘庆祝,我们又见面了。”侯亮平开口,声音刻意保持着平稳,但熟悉他的人能听出底下压抑的激流,“关于山水集团账目上那几个往来频繁、用途不明的境外账户,你还是没有什么想补充的吗?”
刘庆祝微微叹了口气,语气诚恳得令人恼火:“侯局长,陆处长,郭处长,该说的我真的都已经说了。集团业务涉及海外投资,有一些资金往来是正常的商业行为,相关的合同、协议我们都按要求提供了。至于您说的‘用途不明’,可能只是因为我们财务表述不够清晰,或者存在一些理解上的偏差。我以我的党性和人格保证,山水集团的财务运作是经得起检验的。”
又是这一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侯亮平心中的火苗蹭地蹿高了一截。他强忍着拍桌子的冲动,冷笑一声:“经得起检验?刘总监,你所谓的经得起检验,就是靠着这些看似完备、实则经不起深究的表面文章吗?你真的以为,靠着死记硬背好的台词,就能蒙混过关?”
“侯局长,您这话我就不太明白了。”刘庆祝脸上适当地浮现出一丝被误解的无奈,“我是在积极配合调查,如实陈述情况。如果组织上认为哪里不清楚,我可以继续解释,直到组织满意为止。”
“解释?你拿什么解释!”侯亮平的声音陡然拔高,旁边的陆亦可下意识地绷直了身体,而郭自刚的眉头则微微皱了起来。侯亮平身体前倾,目光如刀锋般刺向刘庆祝,“解释你儿子在美国加州大学尔湾分校每年高达七八万美元的学费和生活费?解释他开的那辆崭新的保时捷911跑车?解释他账户里那些来路不明的、用于购买奢侈品的汇款?!”
这番话如同晴天霹雳,在审讯室里炸响!
刘庆祝脸上的镇定瞬间凝固,像是精美的瓷器表面出现了细密的裂纹。他的瞳孔剧烈收缩,放在桌面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虽然极其细微,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晰地捕捉到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喉咙里只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无意义的音节,脸色在灯光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有效!果然有效!侯亮平心中狂喜,如同猎人终于看到了猎物踉跄的脚步。他乘胜追击,语气更加凌厉,每一个字都像重锤般砸向刘庆祝:“怎么?说不出来了?刘总监,你和你爱人都是工薪阶层,就算你是山水集团的高管,凭你们合法的工资收入,能支撑得起你儿子在美利坚合众国如此挥金如土的生活吗?那些钱到底是哪里来的?是不是山水集团账上那些‘用途不明’的资金,换个方式流到了你儿子的账户里?!说!”
“我……我儿子的情况……那是……那是他学习成绩优秀,拿的奖学金……还有他课余时间打工……”刘庆祝的声音失去了之前的平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慌乱,眼神躲闪,不敢与侯亮平对视。这套说辞显然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
“奖学金?打工?”侯亮平嗤笑一声,站起身,绕过审讯桌,一步步走到刘庆祝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形成巨大的心理压迫感,“刘庆祝,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吗?什么样的奖学金能覆盖掉他所有的学费外加一辆保时捷?什么样的打工能让他过上堪比富豪的生活?!我告诉你,你不要再抱有任何侥幸心理!”
他猛地一拍刘庆祝面前的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笔录纸都跳了一下。陆亦可下意识地想起身劝阻,但被侯亮平用眼神制止了。而郭自刚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他紧紧盯着侯亮平,右手已经握住了桌上的执法记录仪。
“刘庆祝!”侯亮平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扭曲,连日来的压抑、焦虑、不被理解的愤懑,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理智的堤坝,“你给我听清楚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你继续这样负隅顽抗,拒不交代问题,等待你的,就不仅仅是你自己玩忽职守、涉嫌经济犯罪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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