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军区干休所的小院里,晨曦透过稀疏的梧桐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陈岩石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在自家小院的一角侍弄着他那些茄子、辣椒和西红柿。泥土的气息、植物蓬勃的绿意,能让他感到一种脚踏实地的平静,暂时远离外面那些他越来越看不懂的风风雨雨。
但今天,这份平静似乎被打破了。他拿着小铲子的手有些迟缓,眉头紧锁着,不时抬起头,望向省委大院的大致方向,目光中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这几天,他陆陆续续听到了一些风声。不是从什么正式的渠道,而是来自几个偶尔来看望他的老部下、老同事,还有干休所里其他那些消息灵通的老头老太太们的闲聊。话题总绕不开一个名字:林志为。
“老陈,听说了吗?发改委那个很能干的小林子,出事了!”
“说是违规操作,被纪委立案审查了。”
“唉,多好的年轻干部啊,有想法,肯干事,怎么说查就查了?”
“这年头,干的越多,错的越多呗!还不如那些整天喝茶看报的,稳稳当当。”
“我听说啊,沙书记也很痛心,但没办法,证据确凿……”
“证据?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看呐,是有人不想看到改革成功,不想看到汉东变样!”
这些只言片语,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陈岩石的心上。他退休多年,早已不问具体事务,但他对汉东这片土地的感情,对党和人民事业的关切,从未减退。他支持沙瑞金,就是因为沙瑞金来了之后,展现出的那股“刮骨疗毒”、锐意改革的魄力,让他看到了汉东焕发新生的希望。他尤其欣赏像林志为这样的年轻干部,有冲劲,有担当,像一把尖刀,敢于刺破沉疴积弊。
可现在,这把“尖刀”折了。理由竟然是“违规操作”?
陈岩石想不通。他经历过战争年代,那时候讲究的是“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为了完成任务,打破常规、灵活机动是常事。和平建设时期,当然要讲规矩,但规矩难道是为了捆住干事人的手脚吗?为什么那些锐意改革的人容易“犯错”,而那些墨守成规、甚至无所作为的人,反而安然无恙?
这种困惑,在他昨天去省老干部活动中心参加一个书画活动时,达到了顶点。他遇到了几位还在职的、但已退居二线的老同志,他们的态度更加意味深长。
一位以前主管过经济工作的老同志拉着陈岩石的手,语重心长地说:“老陈啊,咱们都老了,有些事看不明白喽。现在这风气,有点不对劲啊。以前是鼓励大胆地试、大胆地闯,现在呢?动不动就讲程序、讲规矩,搞得下面的人畏手畏脚。林志为这个事,就是个信号啊!以后谁还敢放开手脚干事?”
另一位则更直接:“沙书记想法是好的,但汉东的水太深了。你看,他带来的得力干将,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先倒下了。我看呐,这改革,难!”
这些议论,让陈岩石坐立难安。他不是一个喜欢背后议论的人,更不喜欢这种灰暗消极的氛围。他决定,要找沙瑞金谈一谈。他不是要去干涉工作,他只是想以一个老党员、一个关心汉东发展的老人的身份,去问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汉东,到底要往哪个方向去?
下午,陈岩石没有预约,直接来到了省委大楼。他的身份特殊,门卫和工作人员都认识他,通报之后,沙瑞金的秘书很快将他引到了书记办公室。
沙瑞金显然刚刚结束一个会议,脸上带着疲惫,但看到陈岩石,还是立刻露出了热情的笑容,亲自起身迎接到沙发旁坐下:“陈老,您怎么来了?快请坐。小刘,给陈老泡我最好的那个龙井。”
“瑞金书记,没打扰你工作吧?”陈岩石看着沙瑞金眼角的血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没有没有,再忙,您来了我也得休息一下,陪您说说话。”沙瑞金笑容温和,亲自给陈岩石倒上茶。
简单的寒暄过后,陈岩石看着沙瑞金,直接切入了主题,他的语气里带着真诚的困惑,而不是质问:“瑞金书记,我今天来,也没别的事。就是心里有个疙瘩,憋得慌,想跟你聊聊。”
沙瑞金神色一正:“陈老,您请讲。”
陈岩石叹了口气,眉头拧成了疙瘩:“我最近啊,听到一些议论。说那个叫林志为的年轻干部,被审查了。原因是他干事太猛,破坏了规矩?”
沙瑞金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端起茶杯,没有立即回答。
陈岩石继续说着,语气愈发困惑:“瑞金啊,我是个老家伙,思想可能跟不上趟了。但我总觉得不对劲。咱们当年打仗、搞建设,哪能事事都按部就班?不都得有点闯劲,有点打破常规的精神吗?怎么到了现在,这种有闯劲、能干事的干部,反而容易出错了呢?我听说,现在下面有种说法,叫‘干得多,错得多;不干事,不出错’。这……这风气不对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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