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亮平决定,直接去会一会这位学长,这位如今在汉东政坛风头正劲的关键人物。他要亲自掂量一下,祁同伟的成色。
他没有预约,直接带着一名记录员,来到了省公安厅大楼。祁同伟的秘书见到他,显然有些意外,但还是立刻通报。很快,祁同伟亲自从办公室里迎了出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热情笑容。
“哎呀,亮平!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请进,请进!”祁同伟一身警服笔挺,笑容爽朗,似乎丝毫没有被不速之客打扰的不快。
两人走进宽敞的厅长办公室,分宾主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下。秘书送上茶水后便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记录员在稍远的位置坐下,打开了笔记本。
“侯局长大驾光临,是有什么重要指示?”祁同伟笑着递给侯亮平一杯茶,语气轻松,但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侯亮平没有绕圈子,接过茶杯放在茶几上,开门见山:“祁厅长,指示不敢当。今天来,是有些情况需要向你了解一下,也算是例行公事,配合调查嘛。”
“应该的,应该的。”祁同伟点头,身体向后靠了靠,摆出配合的姿态,“省委有要求,我们公安厅一定全力配合反贪局的工作。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侯亮平直视着祁同伟的眼睛,目光锐利,仿佛要穿透那层温和的笑容,“祁厅长,我们调查组在调查山水集团相关问题时,注意到一些线索。据反映,您在山水集团,或者说,在其前身山水度假山庄的早期阶段,似乎有过一些资金往来?”
问题抛出,单刀直入,没有任何铺垫,直接刺向祁同伟最敏感的区域。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记录员的笔尖停在纸上。
祁同伟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但只是一瞬间,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呷了一口,动作从容不迫。放下茶杯时,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自然,甚至带着一丝坦然。
“亮平啊,”他改变了称呼,带上了一种学长对学弟的熟稔语气,“你这个问题,问得很到位。看来你们的工作做得很细。”
他微微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感慨,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既然你问起,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确实有这么回事。”
他承认了!而且承认得如此干脆!
侯亮平目光一闪,没有打断,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祁同伟的语气带着追忆往事的平和,“大概是七八年前吧,具体时间我得查查记录。那时候,高小琴,哦,就是现在山水集团的董事长,还在经营那个山水度假山庄,规模不大,也就是个农家乐升级版。”
“当时呢,我和几个朋友,包括一些生意上的伙伴,看好了休闲旅游这个行业的前景。觉得高小琴这个人有点经营头脑,山庄位置也不错,就凑了一笔钱,算是投资入股,支持她把生意做大一点。”祁同伟说得非常自然,仿佛在说一件寻常的商业投资。
“这笔投资,所有手续都是合法合规的,签了正式的股权协议,资金往来也都有清晰的银行记录。”他强调道,然后话锋一转,“不过,后来随着山庄规模越来越大,变成了山水集团,业务也越来越复杂。我嘛,你是知道的,穿着这身警服,身份敏感,再持有企业股权,就不合适了,也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所以,”祁同伟摊了摊手,表情十分诚恳,“大概在三年前,我就已经主动提出,并且办理完了所有的撤资和股权转让手续。我现在和山水集团,在法律上、经济上,没有任何关系。这一点,工商登记记录、银行的转账凭证,都可以证明。相关的材料,我之前也考虑到可能需要向组织说明情况,所以都整理好了。”
说着,祁同伟站起身,走到办公桌旁,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厚厚的、整理得井井有条的档案袋,走回来递给了侯亮平。
“亮平,你看,这就是当时投资、以及后来撤资的全部协议、凭证复印件。包括股权证明、银行流水、转让合同、完税证明,都在这里了。时间、金额、对手方,清清楚楚。”祁同伟的语气坦然无比,“我早就说过,我们党员干部,要光明磊落。有问题,要主动向组织说清楚。没有问题,也要经得起检查和调查。”
侯亮平接过那个沉甸甸的档案袋,打开,抽出里面的文件,快速翻阅起来。文件非常齐全,格式规范,时间逻辑连贯。投资时间远在山水集团壮大之前,撤资时间则是在三年前,远早于大风厂事件爆发,也早于沙瑞金到来。从纸面上看,这确实是一次正常的、有始有终的商业投资行为,完全符合规定。
祁同伟的准备,太充分了!充分得几乎无懈可击。他不仅承认了过往,还主动提供了完美的证据链,将自己撇清得干干净净。这种坦荡,反而让侯亮平感到一丝不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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