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直接点评李达康的发言,而是先肯定了其态度,然后从更宏观的层面进行分析,这是他一贯的稳妥做法。
“关于事件的具体原因和责任,我认为,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省委调查组已经成立,我们应该相信调查组,会依法依规、客观公正地查明一切。”他巧妙地将皮球踢给了尚未正式开展工作的调查组,避免了直接卷入李达康责任问题的争论。
“至于公安机关的处置,”高育良话锋转到祁同伟身上,语气平和,“同伟同志在第一时间赶赴现场,坚持生命至上、救人第一的原则,在极其危险和复杂的情况下,最大限度地减少了人员伤亡,这一点,我认为是值得肯定的。当然,过程中是否有值得总结改进的地方,也可以由调查组一并评估。”
他这番评价,既肯定了祁同伟的功劳,又留有余地,显得不偏不倚,完全符合他作为分管领导的身份和“汉大帮”老师对学生的某种回护。
几位常委依次发言,有的强调稳定压倒一切,有的强调要依法追究肇事者责任,大多言辞谨慎,不愿在局势未明时轻易表态。
沙瑞金静静地听着,不置可否,直到大部分常委都发言完毕,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旁听席上。
“祁同伟同志,”沙瑞金直接点了名,“你是公安厅长,是第一时间到达现场并负责具体指挥的。你对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应该有一个更直观、更全面的了解。你也谈谈你的看法,不要有顾虑,实事求是。”
瞬间,所有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到了祁同伟身上。李达康的眼神尤其锐利,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高育良则端起茶杯,看似不经意,实则全神贯注。
祁同伟深吸一口气,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他站起身,但没有离开座位,以示对常委会的尊重。他先向沙瑞金和各位常委微微鞠躬,然后拿起他面前那份看似单薄、实则准备已久的文件夹。
“沙书记,各位常委领导。作为省公安厅长,‘一一六’事件应急处置的具体负责人,首先,我就公安机关在事件处置过程中可能存在的任何不足,向省委、向沙书记和各位领导深刻检讨!无论最终调查结果如何,我都愿意承担应负的责任。”
开场依旧是诚恳的检讨姿态,将姿态放低。
但接下来,他的语气变得沉稳而坚定,声音清晰地回荡在会议室里:“但是,沙书记,各位领导。我认为,反思‘一一六’事件,绝不能仅仅停留在表面的事件冲突和火灾本身,更不能简单地将责任归咎于所谓的‘少数不法分子’或者某个部门的‘初期处置不当’!我们必须有勇气,直面事件背后更深层次的、结构性的矛盾根源!”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就连高育良端茶杯的手都微微顿了一下。祁同伟这番话,几乎是直接否定了李达康刚刚为事件定下的基调!他竟然要引导常委会去探讨“更深层次的、结构性的矛盾根源”?这胆子太大了!
李达康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他几乎要忍不住开口打断。
但沙瑞金抬手,轻轻示意祁同伟继续。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兴味。
祁同伟打开文件夹,里面没有繁复的文字,只有几页提纲和关键数据。他根本不看稿子,目光坦然地迎向沙瑞金,也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常委,开始了他的“表演”。
“根据我们公安机关在事后初步走访和掌握的情况,结合之前接到的一些群众反映,我认为,‘一一六’事件的根源,至少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而这每一个方面,都指向了同一个核心问题——权力的滥用和监管的缺失!”
他语惊四座,直接将问题拔高到了“权力滥用”和“监管缺失”的层面。
“第一,项目决策和推进程序,是否存在严重瑕疵?”祁同伟侃侃而谈,“光明峰项目是省市重点工程,投资巨大,影响深远。但在推进过程中,尤其是在涉及大风厂这类历史遗留问题多、职工安置压力大的地块时,决策是否充分听取了职工诉求?论证是否科学?风险评估是否到位?有没有为了追求所谓的‘速度’和‘政绩’,而忽视了法定程序,忽视了可能引发的社会风险?”
他没有点名李达康,但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刀子,直指李达康主导的光明峰项目的核心。李达康放在桌上的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头。
“第二,官商勾结,权力寻租,是否是酿成悲剧的温床?”祁同伟抛出了更重磅的炸弹,“大风厂的股权纠纷,并非简单的商业矛盾。有大量线索和证据显示,山水集团在获取大风厂土地及其相关权益的过程中,与政府个别官员,特别是与原副市长丁义珍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极不正常的联系!是否存在利益输送?是否存在滥用职权、为不法企业站台撑腰、甚至充当保护伞的行为?正是这种不正常的官商关系,扭曲了市场规则,侵害了群众利益,积累了大量的民怨!这才是矛盾最核心的爆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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