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人民医院高干病房区的走廊,安静得能听见输液管里液体滴落的声音。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清冷气味,与楼外喧嚣的城市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侯亮平提着一袋刚上市的新鲜荔枝,熟门熟路地走到最里面那间病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一个略显虚弱但十分清晰的声音传来。
侯亮平推门而入。病房宽敞明亮,窗外绿意盎然。陈海半靠在摇起的病床上,脸色比起侯亮平刚来时见到的苍白,已经红润了不少。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腿上盖着薄被,床头柜上放着一本翻开的卷宗和一副老花镜,显然刚才还在工作。看到侯亮平,他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容。
“亮平,你怎么又来了?说了不用总往这儿跑,你刚上任,一堆事儿呢。”陈海的声音带着责备,但更多的是暖意。
“嗨,再忙也得来看看老战友啊。怎么样,今天感觉如何?”侯亮平把荔枝放在床头柜上,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仔细端详着陈海的气色。
“好多了,医生说恢复得比预想快,再观察一段时间,说不定就能出院做康复训练了。”陈海活动了一下手臂,示意自己状态不错,“倒是你,眼圈都是黑的,昨晚又熬夜了吧?反贪局那摊子事,千头万绪,不容易。”
侯亮平笑了笑,没有否认。他拿起一个荔枝,慢条斯理地剥着,红色的果壳在他指尖绽开,露出晶莹剔透的果肉。他没有立刻递给陈海,而是看似随意地问道:“老陈,你出事之前,主要在盯哪个案子?大风厂?”
病房里的气氛,因为这个问题,似乎凝滞了一瞬。陈海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目光变得深沉而锐利,那是他作为反贪局长时惯有的神情。他沉默了几秒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侯亮平将剥好的荔枝递给陈海,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大风厂的老板,蔡成功,昨天夜里秘密联系了我。”
陈海接过荔枝的手微微一顿,却没有吃,只是紧紧攥着,指节有些发白。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向侯亮平:“他果然去找你了……他果然还活着。” 这句话里,包含了太多信息:陈海出事前确实在查大风厂,他知道蔡成功是关键人物,他也预感到蔡成功处境危险。
“老陈,”侯亮平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你出事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已经掌握了什么关键证据?”
陈海的目光投向窗外,似乎在回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眉头紧紧皱起:“那天……我约了一个知情人,在检察院附近的一个茶馆见面,想再核实一些大风厂股权转让的细节。就在我过马路,快要到茶馆的时候,一辆渣土车……毫无征兆地冲了过来,速度极快,根本不像意外。”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场几乎夺去他生命的车祸,显然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太巧了。我查大风厂,查山水集团,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他们就狗急跳墙了!”
“你怀疑是灭口?”侯亮平的心沉了下去。
“不是怀疑,是肯定!”陈海转回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侯亮平,“亮平,大风厂的水,深不见底!它不仅仅是工人股权被侵占那么简单,背后牵扯的利益链条,盘根错节,很可能直通……”他没有再说下去,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侯亮平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他沉吟片刻,抛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心头已久的问题:“老陈,对于祁同伟……祁厅长,你怎么看?”
这个问题让陈海再次陷入了沉默。他靠在枕头上,眼神中充满了困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十分审慎:“祁厅长……他最近的变化,很大。”
“哦?怎么讲?”侯亮平不动声色地追问。
“我醒过来之后,他来看过我几次。”陈海回忆着,“态度……和以前不太一样。以前他位高权重,虽然表面客气,但总有种距离感。可现在,他显得……更真诚一些?主动关心我的康复,还提到我出事前在查的案子,说公安厅那边会全力配合反贪局,一定要把凶手揪出来。”
陈海顿了顿,眉头皱得更紧:“最让我想不通的是……我出事前,曾因为办案需要,向公安厅请求过一些协助,涉及到对几个与山水集团有关人员的行踪调查,但当时……阻力不小,流程走得很慢。可前段时间,祁厅长主动派人把一些整理好的、可能相关的旧档案复印件送了过来,说是‘方便我们后续调查’。这……不太像他以前的作风。”
侯亮平静静地听着,大脑飞速运转。祁同伟的这些举动,确实反常。主动示好,积极配合,甚至提供可能不利于其“盟友”的旧档案?这和他从蔡成功那里听到的、以及自己观察到的那个与赵家关系密切的祁同伟,简直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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