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道出口处潮湿的冷风,如同现实的无情嘲讽,吹散了林清音心头刚刚燃起的、关于自由的微弱火苗。阿吉的警告言犹在耳,手中那截冰冷的竹管和怀中那本泛黄的手札,此刻重若千钧。
婉嫔……母亲的旧识……
这两个词在她脑海中反复激荡,牵扯出无数纷乱的思绪与深埋心底、对父母模糊的渴念。她自幼被师父收养,关于身世,师父总是语焉不详,只说她出身不凡,需谨言慎行。直到陆惊澜点破,直到吕谨胁迫,她才真正直面这“前朝长公主”身份带来的惊涛骇浪。而此刻,“母亲”这个词,第一次与一个具体的人、一段宫廷往事联系起来,变得前所未有的真切,也带来了更深的迷惘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她不能从这可能是陷阱的出口离开。至少,现在不能。
林清音最后望了一眼洞口外那片象征着自由的、却被危险笼罩的天地,毅然转身,沿着来时的路,悄无声息地返回永和宫。每一步都踏在冰冷潮湿的砖石上,也踏在愈发汹涌的疑云之上。
重新潜回耳房,天色已将破晓。她点亮油灯,迫不及待地研究起阿吉给予的竹管。竹管密封得极好,她小心地用银簪挑开蜡封,倒出里面的东西——并非纸张,而是一张极薄、触手柔韧、近乎透明的皮质物,上面用极其细密的针孔,刺出了一幅错综复杂的图案和几行难以辨认的符号。
这是……某种地图或者暗号?林清音蹙眉细看,那些针孔构成的线条似乎指向宫内的某个区域,但具体是哪里,一时难以辨识。而那些符号,更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将这张皮质地图小心收好,目光再次落在那本婉嫔的手札上。既然秘道暂时不能使用,那么线索,或许还藏在这本手札之中。
她借着渐亮的晨光,更加仔细地翻阅起来。不再只看文字内容,而是留意每一页的纸张、装订的线头、甚至空白处的任何一点异常。
在记录“魂牵”香方的那一页后面,她发现纸张的厚度似乎有细微的不同。用手指轻轻捻动,边缘似乎有几乎无法察觉的、曾被液体粘合又小心撕开的痕迹。她屏住呼吸,用银簪最尖细的一端,小心翼翼地沿着那几乎看不见的缝隙探入,轻轻剥离。
一层薄如蝉翼的夹页,被她完整地取了下来!
夹页上空无一字,只有一幅用极其细腻工笔绘制的图画。画中是一位宫装女子,凭栏远眺,背景是烟雨朦胧的江南园林。女子容貌清丽绝俗,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哀愁与一种难以言喻的高华气度,她的手中,轻轻握着一面古朴的镜子——完整的明月镜!
尽管画风与手札前面的涂鸦截然不同,更为精湛传神,但林清音一眼就认出,画中女子的眉眼轮廓,与自己竟有六七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中带着坚韧……这,就是她的母亲吗?前朝的末代公主?
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与一种奇异的亲近感汹涌而来,让她几乎窒息。她颤抖着伸出手指,轻轻拂过画中女子的面容,冰凉的纸张下,仿佛能感受到一丝跨越了时空的血脉相连。
就在这时,耳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玉蔻略显尖锐的声音:“林姑娘!林姑娘可在?贵妃娘娘头风发作,疼痛难忍,宣你即刻前去!”
林清音心中一惊,慌忙将夹页和手札迅速藏入怀中最隐秘的暗袋,整理了一下情绪和衣饰,打开了房门。
玉蔻脸色焦急,不由分说,拉着她就往主殿走。“娘娘方才还好好的,看了会儿书,忽然就……”
主殿内,郑贵妃歪在榻上,以手扶额,脸色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几名宫女围在一旁,手足无措。
“娘娘,”林清音上前行礼,压下心中的波澜,专注诊脉。脉象弦急,确实是肝阳上亢引发的头风。她定了定神,取出银针,“奴婢先为娘娘施针缓解疼痛。”
她的手法精准而稳定,几枚银针依次刺入头维、率谷、太阳等穴位。郑贵妃的呻吟声渐渐低了下去,紧蹙的眉头也略微舒展。
“还是你这法子管用些……”郑贵妃虚弱地叹了口气,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林清音因方才匆忙藏物而略显凌乱的衣襟袖口,“看你脸色也不太好,可是昨夜未曾安睡?”
林清音心中一凛,垂首道:“谢娘娘关怀,奴婢无碍。”
郑贵妃示意宫女都退下,只留玉蔻在旁伺候。她端起参茶抿了一口,状似随意地道:“本宫方才翻阅旧籍,看到前朝一些宫廷记事,倒是想起一桩旧闻。听说前朝末代,有一位极受宠爱的公主,不仅容貌倾城,更精通医理香料,曾配制出多种奇香,可惜……红颜薄命,国破时便香消玉殒了。”
林清音捻动银针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郑贵妃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哦,对了,”郑贵妃仿佛刚想起什么,对玉蔻道,“去把库里那套前朝留下的‘金匮玉匣’取来,就是装着些旧香方和杂物的那个。放着也是落灰,拿来给林姑娘瞧瞧,或许对调配香料有所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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