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内,死一般的寂静维持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月光透过屋顶的破洞,如同探照灯般落在沈墨和林清音身上,将两人脸上未褪的惊疑照得清晰可见。门外夜风呜咽,吹动着荒草,发出沙沙的声响,除此之外,再无异动。那个名为“影煞”的幽冥殿杀手,以及那发出绿色信号箭的神秘势力,都如同鬼魅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沈墨便再也压制不住身体的状况,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整个人萎顿下去,气息瞬间变得极其微弱。金针渡穴强行激发的元气正在飞速流逝,封锁毒素的力量也在减弱,那熟悉的冰冷与剧痛再次席卷而来,甚至比之前更加凶猛。
林清音顾不得思索方才的诡异状况,立刻俯身检查。她搭上沈墨的脉搏,指尖传来的紊乱与微弱让她心头一沉。她迅速取出之前那瓶“清灵丹”,将剩余的数粒尽数倒入沈墨口中,又取出水囊,小心地喂他喝下。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林清音语气急促,目光扫过庙门外无边的黑暗,“那些人未必真的走了,也可能是在等待更好的时机。这里太暴露,不安全。”
沈墨艰难地抬起眼皮,汗水混合着血水从他的额角滑落。他看着林清音被尘土和汗水弄脏的脸颊,以及那双依旧清澈坚定、却难掩疲惫的眸子,心中某处被狠狠触动。他从未想过,在自己濒死之际,陪伴在侧、拼死相护的,会是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
“连累……你了……”他声音嘶哑,几乎难以辨清。
林清音摇了摇头,没有回应这句道歉。她用力将他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纤细的肩上,试图将他扶起:“别说这些,保存体力。我们得找个更隐蔽的地方,你需要尽快运功疗伤,我只能暂时压制毒性。”
依靠着林清音的支撑,沈墨勉强站起,两人再次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入夜色。这一次,沈墨凭借残存的意识,引导着方向。他记得白天恍惚间,曾在另一条更偏僻的河边,看到过一座废弃的水磨坊。
月光洒在潺潺的河水上,泛起粼粼波光。河岸边杂草丛生,路径难行。林清音几乎是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承载了沈墨大半的重量,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脚步也有些虚浮,但她咬紧牙关,没有丝毫怨言,只是专注地看着前方,努力避开脚下的坑洼。
沈墨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温热和微微的颤抖,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与这血腥污浊格格不入的药草清香。这份毫无保留的支撑,像是一道暖流,注入他冰封已久的心田。他本想推开她,自己行走,却发现连抬起手的力气都已没有。
终于,一座黑黢黢的、依水而建的巨大磨坊轮廓出现在眼前。磨坊大半部分已经坍塌,但靠近河岸的一间堆放杂物的小屋似乎还算完整。
两人艰难地挪进小屋。这里比破庙更加隐蔽,四面有墙,头顶有残破的屋顶遮挡,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对着河面。屋内堆放着一些早已腐朽的木料和破烂的渔网,空气潮湿,带着一股水腥气。
林清音将沈墨小心地安置在墙角,让他背靠着冰冷的石壁。她迅速清理出一小块干净的区域,又从随身携带的、那个看似不起眼的药箱里取出几味药材,用随身火折子点燃一个小巧的铜炉,开始熬制药汁。那药箱竟内藏乾坤,备着不少应急之物。
忙完这一切,林清音才稍稍松了口气,靠坐在沈墨对面的墙边,轻轻揉着自己酸痛不堪的手腕和肩膀。月光从小窗斜斜照入,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清辉,让她看起来有些不真实的美。
短暂的寂静笼罩着两人。只有屋外潺潺的水声,和屋内小铜炉里药汁翻滚的咕嘟声。
“你……不怕吗?”沈墨忽然开口,声音依旧低沉沙哑,但比之前多了几分生气。他看着月光下的林清音,问出了盘旋在心头已久的疑问。寻常女子,经历这般追杀、搏杀、亡命奔逃,恐怕早已崩溃。
林清音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她的眸子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亮。“怕。”她坦然承认,语气平静,“但怕解决不了问题。我是医者,见过生死,也深知在绝境中,恐慌比敌人更致命。”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沈墨颈间那半块残玉上,轻声问道:“他们……幽冥殿,为何要追杀你?还有,天机阁……”
沈墨的身体微微一僵,眼底瞬间翻涌起刻骨的痛苦与仇恨。他闭上眼,沉默了许久。就在林清音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却用一种仿佛来自很远地方的、压抑着巨大痛楚的声音,缓缓开口:
“十年了……天机阁,是我的家。”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一夜之间,火光冲天……他们……他们杀了所有人……我爹,我娘,师兄师姐……全死了……只有我,被爹藏在密道里,活了下来……”
他没有说太多细节,但那寥寥数语中蕴含的血海深仇,却沉重得让人窒息。他放在膝上的左手,紧紧握成了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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