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嬷嬷的证言如同最后一块拼图,让林薇下定了决心。她开始伏案疾书,构思那份将决定她命运的调查报告。报告将如实呈现萧淑妃孕事、女婴诞生、被秘密送出宫、寄养林姓匠人家等关键环节,并附上江平、胡嬷嬷等人证言作为佐证,最后以“女婴夭折”作为结局,彻底了结此案。
思路清晰,下笔如飞。然而,就在她即将写下那个虚构的“夭折”结局时,笔尖却悬停在纸面上,微微颤抖。一个被她刻意忽略、深埋心底的细节,如同顽固的水鬼,猛地浮上心头——她左肩胛处,那个自她穿越醒来便存在的,颜色殷红、形如展翅飞凰的胎记!
这个胎记如此特殊,绝非寻常。当初那个伺候过萧淑妃的老宫女,在提及萧家嫡系隐秘时,就曾含糊地说起过类似形态的家族标记!而胡嬷嬷,作为萧淑妃的掌衣宫女,常年侍奉其更衣沐浴……她会不会也知道这个秘密?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武则天让她查案,真的仅仅是为了得到一个“女婴已夭折”的答案吗?这位心思缜密、掌控欲极强的女皇,会不会早就通过某些不为人知的渠道,比如当年伺候过王皇后或萧淑妃、后来投靠了她的旧宫人,知晓了这个胎记的存在?甚至……这本身就是试探的一部分?看她是否会主动提及,或者试图隐瞒这个关键的身体特征?
如果她在报告中绝口不提胎记之事,而武则天又恰好知晓……那这刻意隐瞒的行为,本身就等于不打自招!证明她心里有鬼,证明她认出了这个胎记的含义,证明她……就是那个女婴!
冷汗,瞬间浸湿了林薇的掌心。
她放下笔,无力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脑海中两个念头激烈交锋。
一个声音在说:不能提!提了就是自投罗网!只要不说,咬死女婴已夭折,或许还能侥幸过关。武则天日理万机,未必会记得一个二十多年前的、关于某个失势后妃家族的细微末节。
另一个声音却在冷静地反驳:侥幸心理,是取死之道!面对武则天这等人物,任何细微的疏漏都可能致命。她既然让你查,就必然有其深意。隐瞒已知的、且可能被对方掌握的关键证据,是最大的愚蠢!
她烦躁地站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踱步。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墙边一人高的铜镜,镜中映出她清丽却带着沉重郁色的面容。她下意识地侧过身,隔着衣衫,手指轻轻按在自己左肩胛的位置。那里,那个殷红的凤凰胎记,仿佛在隐隐发烫。
这个胎记,是这具身体原主与那段血腥皇权斗争最直接、最无法抹去的联系。它既是身份的证明,也是催命的符咒。
她该怎么办?
如实写进报告?——“经查,那女婴左肩胛处,有一殷红色、形似飞凰之胎记,据传与昔年王皇后家族嫡系标记颇为相似。”——这几乎是指着鼻子告诉武则天,那个女婴的特征,与她林薇一模一样!
不写?——赌武则天不知道,或者赌她即使知道,也会相信自己“未查到此细节”的说法。
赌赢,海阔天空。赌输,万劫不复。
这抉择,太难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天色渐渐由明转暗。林薇依旧僵立在镜前,与镜中的自己对视着,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
最终,理智压倒了侥幸。
她不能赌。尤其是在面对武则天时,她输不起。
既然不能隐瞒,那就要好好思考,如何将这个“胎记”信息,巧妙地融入到报告中,使其不仅不会暴露自己,反而能成为取信于武则天、甚至为自己加分的关键!
她重新坐回书案前,目光变得坚定而锐利。笔尖再次落下,但这一次,她写的不再是简单的调查报告,而是一份经过精心设计的“答卷”。
她在报告中,以客观、严谨的笔调,详细罗列了所有调查到的证据链,包括萧淑妃怀孕、女婴出生、被江平送出宫、寄养林家等。在描述女婴特征时,她特意加了一段:
“……据关键证人江平(原淑景殿听差宦官)回忆,彼时女婴尚在襁褓,除眉眼依稀可见淑妃影子外,因其年幼,体貌特征并不明显。然,江平提及一事,或可为日后查证提供线索:其称,当年玉钏将女婴交予他时,曾含泪言道,‘此女肩胛有凰影,乃天家印记,望苍天庇佑’。然,此说仅为江平一面之词,且时隔久远,其记忆未必准确,亦无法验证真伪。奴婢以为,此细节或为宫人臆测附会,不足为凭,仅为记录在案,以备参考。”
她将胎记的来源,推给了已经“被灭口”的玉钏,以及记忆可能模糊的江平。并且明确点出,这只是“一面之词”、“记忆未必准确”、“或为臆测附会”、“不足为凭”。这样既将信息呈现了出来,满足了武则天可能的期待或试探,又极大地削弱了其真实性和可靠性,为自己留下了充分的转圜余地。
紧接着,她笔锋一转,写下了报告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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