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修长而有力的手指,无意识地、极其轻柔地抚摸着女孩干枯的头发,呢喃声低得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我到底要怎么做……艾莉娅……”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迷茫,那双向来只有冷酷和权威的金色眼眸,此刻被一种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哀伤笼罩。
一个从未有过的、可悲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
“如果……我是克拉克……”他几乎是无声地吐出这个名字,带着一种混合着嫉妒、苦涩和绝望的复杂情绪,“也许你……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希望自己是那个他曾经鄙夷、试图抹去的存在——那个温柔善良的堪萨斯农场男孩,那个拥有着如同堪萨斯最晴朗天空般湛蓝双眸的太阳之子,那个对万物充满悲悯、永远不会用冰冷和强权去伤害所爱之人的……人间之神。
克拉克·肯特。那个名字,那个身份,曾经是他急于摆脱的枷锁,如今却成了他遥不可及、甚至开始可悲地向往的幻影。
卡尔倔强地更紧地搂住了艾莉娅,仿佛这样就能阻止她生命的流逝。他的指尖清晰地感受到她背部突出的脊柱骨节,如同串起的珍珠,硌在他的掌心;也能摸到她肩胛处那对脆弱的、仿佛随时会刺破皮肤的蝴蝶骨。这触感让他心痛如绞。
他猛地侧过身,动作间带着一种近乎仓皇的急切,从床头拿起一支早已准备好的高浓度营养剂。他熟练地排空空气,撩开女孩手臂上单薄的衣袖,露出其下苍白皮肤下清晰可见的、青色的纤细血管。他的动作快如闪电,针尖精准地刺入皮下,将维持生命的液体推入她的体内。
他的心在滴血。因为他知道,女孩已经几乎失去了自主进食的能力。即使是之前他强行喂下的流食,也常常会引起她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呕吐反射。他那可以透视一切的超级视力,早已清晰地告诉他一个更残酷的事实——她原本健康的声带,也因为长期的沉默和身心衰竭,开始出现了萎缩的迹象。
她不仅不再看他,不再回应他,甚至可能……正在逐渐失去与他、与这个世界发声的能力。
这个认知,像最后的丧钟,在他脑海中轰鸣。
他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女孩冰冷的后颈上,闭上了眼睛。强壮的身躯微微颤抖,如同承受着无法言说的巨大痛苦。他依旧紧紧抱着她,像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在一片无边的寒冷和绝望中,徒劳地试图温暖这具正在慢慢死去的躯壳,以及自己那颗因为悔恨、恐惧和一种他拒绝承认的爱,而同样千疮百孔的心。
希望,有时候就像北极短暂夏日里的一线微光,看似明亮,却转瞬即逝,留下的反而是更深的寒意。卡
尔·艾尔此刻正紧紧攥着这样一缕微弱的光——他从一份地球研究报告中读到,鲜活的、美丽的花朵,其色彩与生机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人类忧郁的情绪,带来片刻的宁静甚至愉悦。
这个简单的、近乎幼稚的发现,却让几近绝望的他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他现在愿意尝试任何方法,无论是经过科学验证的处方,还是听起来虚无缥缈的偏方,只要有一丝可能将艾莉娅从那个无声的、黑暗的深渊中拉回一丝一毫,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实践。
他的目光锁定了远处一座巍峨耸立、从未有人类踏足的雪山之巅。根据堡垒的生态扫描,那里生长着一种极其耐寒的植物——火绒草,它们在严酷的环境中绽放出洁白无瑕的花朵,带着细密的绒毛,姿态独特而顽强,如同冰雪中的精灵。
没有半分迟疑,卡尔的身影化作一道闪电,冲破堡垒的寂静,瞬间抵达了那座海拔超过六千米的峰顶。刺骨的寒风和稀薄的空气对他而言毫无影响,他小心翼翼地,用他那足以捏碎钻石却此刻轻柔得不可思议的手指,采摘下几株最新鲜、还沾染着冰晶露水的火绒草。那洁白的花朵在他掌心微微颤动,娇嫩得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极地的环境摧毁。
他迅速用自己那件可以隔绝外界一切恶劣环境的厚重披风,将这些脆弱而珍贵的“希望”仔细包裹好,如同守护着世间最易碎的珍宝。在整个过程中,他的一半心神始终系在堡垒中的那个房间,超级听力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艾莉娅最细微的动静。
当他听到她床上传来轻微的窸窣声,似乎是她艰难地挪动身体时,他的心猛地一跳,没有任何犹豫,以最快的速度飞身返回。
他几乎是冲进她的房间,带着一种近乎献宝般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和卑微。他快步走到窗边,在她依旧凝视着外部的身影旁停下,小心翼翼地展开披风,露出里面保存完好的、依旧带着寒气的火绒草。
“艾莉娅,你看,”他的声音刻意放得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这是火绒草,生长在很高的雪山上。它们很漂亮,是不是?”
女孩似乎听到了动静,或者说,感知到了他带来的某种变化。她那长久凝固的脖颈微微动了一下,空洞的目光从窗外缓缓移开,落在了他掌心那团洁白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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