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擦得锃亮的手枪,小心翼翼地放回枪盒,才缓缓开口。
“小王,你知道咱们这栋楼,风水上叫什么吗?”
小王一愣,摇了摇头。
“叫‘铁打的营盘’。”张承业的声音很轻,“这营盘里,倒下一个将军,会有十个副将抢着想坐上那个位置。你以为天亮了,说不定,只是换了个更黑的夜。”
“曹坤是阎王,可谁又知道,那个亲手把他送进去的赵局,是不是更厉害的魔王?”
张承业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小王的热情上。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是啊,曹坤倒了,可公安局的一把手,还是赵凤年。那个昨天还在会议上,亲口说出“清理门户”的赵凤年。
小王看着师父那张古井无波的脸,心里第一次升起一股寒意。
整整一个上午,市公安局都笼罩在这种诡异的气氛里。
有人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如坐针毡,不停地喝水,不停地跑厕所。有人则反锁上门,一遍遍地清理着自己的手机和电脑,任何一个可疑的联系人,任何一张不合时宜的照片,都被毫不留情地删除。
食堂里,往日里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兄弟们”,此刻都像得了失忆症。大家各自打饭,默默地坐在角落里,埋头扒拉着碗里的饭菜,偌大的食堂,只听得见筷子碰到餐盘的轻响。
这场无声的地震,震源在曹坤,但冲击波,却扩散到了这栋大楼的每一个角落,震得每个人都头晕目眩,人人自危。
顶层,局长办公室。
和楼下的混乱与恐慌截然不同,这里,安静得像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赵凤年正站在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案前,练习书法。他今天穿了一件藏青色的中式对襟盘扣短衫,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不像一个执掌强力部门的局长,倒像一个儒雅的大学教授。
他手腕悬空,握着一支狼毫笔,正在一张上好的宣纸上,一笔一划地书写着。
他写的,是一个“静”字。
他的动作沉稳而有力,笔锋流转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仿佛楼下那场足以掀翻屋顶的官场地震,于他而言,不过是窗外的一阵微风,吹不起半点涟漪。
一名心腹秘书,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将一杯刚泡好的大红袍,放在了书案一角。他看着赵凤年笔下的那个“静”字,已经写完了最后一捺,堪称完美,不由得低声赞叹道:“局长,您的字,越发有大家风范了。”
赵凤年没有说话,他退后一步,端详着自己的作品,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
秘书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低声音汇报道:“局长,楼下……已经全乱了。几个支队长都打电话来,想跟您……汇报思想。”
“汇报思想?”赵凤年拿起茶杯,轻轻吹了吹,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是想来探我的口风,看看这把火,会不会烧到他们自己身上吧。”
“那……您见吗?”
“不见。”赵凤年呷了一口茶,摇了摇头,“让他们乱。越乱,那些藏在水里的鱼,才越会沉不住气,自己蹦出来。”
他放下茶杯,目光穿过巨大的落地窗,望向远处那栋同样高耸的市纪委大楼,眼神变得幽深。
林渊……
这个名字,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他的心里。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次,是彻底看走了眼。他原以为,那不过是个凭着一股冲劲和几分运气的愣头青,只要稍稍用些手段,就能让他知难而退。
可他没想到,对方的刀,竟然如此锋利,如此精准。
弃车保帅,是他唯一的选择,也是最正确的选择。一个曹坤,换来自己的金身不破,这笔买卖,划算。
只是,被一个小辈逼到这个份上,终究是让他感到了几分被冒犯的恼怒。
“对了,”赵凤年像是想起了什么,“曹坤的家人那边,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好了。”秘书立刻回答,“他儿子今天一早就由我们的人‘护送’到枫叶国际学校报到了,全天候有人‘照顾’。他老婆那边,也派了两个女同志过去‘陪护’,她很配合,没哭也没闹。”
“嗯。”赵凤年满意地点了点头,“告诉下面的人,这几天,都把眼睛放亮点。尤其是纪委那边,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向我汇报。”
“明白。”
秘书躬身退下,轻轻地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重归寂静。
赵凤年重新拿起那支笔,准备再写一幅。他深吸一口气,凝神静气,笔尖饱蘸墨汁,正欲落下。
突然,他握笔的手腕,没来由地,轻轻一颤。
一滴浓黑的墨汁,从笔尖滴落,不偏不倚,正好掉在那张洁白宣纸的正中央。
啪。
墨点迅速地晕染开来,像一个狰狞的、无法抹去的污点。
赵凤年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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