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的语气依旧平淡,但林渊能听出那平淡之下,压抑着怎样的无奈与愤怒。
林渊点了点头,这和他预想中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赵凤年和曹坤,手里握着最强大的“程序”武器,可以轻易地将一切外部调查,都挡在门外。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林渊追问,“比如,向市委汇报,让主要领导出面协调?”
石磊的嘴角,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近乎自嘲的笑容:“林书记,官场上,除了黑白,更多的是灰色。大家都是一个系统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讲究的是‘团结’和‘大局’。为了一个捕风捉影的举报,去得罪一个强势的‘兄弟单位’的一把手,您觉得,会有领导愿意这么做吗?”
他抬眼看了一眼林渊,又迅速低下头:“除非,您手上握着对方绝对无法辩驳的铁证,一出手就能把他按死。否则,任何试探性的调查,最后都会变成一场笑话,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铁证……”林渊轻轻敲击着扶手,这又回到了那个死循环。没有调查权,就拿不到铁证;没有铁证,就启动不了调查权。
这就是赵凤年能够高枕无忧的根本原因。他用“功绩金光”做外衣,用“程序壁垒”做城墙,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外人无法攻破的堡垒。
办公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老旧的日光灯,发着轻微的嗡嗡声。
良久,林渊站了起来,他拍了拍石磊的肩膀:“多谢你,石科长,跟我说这些。我明白了。”
石磊看着林渊伸过来的手,有些不知所措,最后也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
“早点休息吧,身体是办案的本钱。”林渊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石磊站在原地,看着林渊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眼神里充满了复杂。这位年轻的副书记,半夜三更跑到自己这里,问了这么一个敏感而深刻的问题,到底想做什么?
他想起了三年前那个无功而返的国土局案子,想起了自己因为坚持要查下去,被当时的主管领导当众呵斥“不懂大局”,然后就被调离了核心办案岗位。
这些年,他见过太多满怀热血的年轻人,最终要么被磨平棱角,要么被撞得头破血流。
这位林书记,会是下一个吗?
石磊叹了口气,坐回椅子上,看着桌上那份改了七八遍的调查报告,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而另一边,林渊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脚步却比来时坚定得多。
与石磊的这番谈话,让他彻底看清了眼前的困局,也让他下定了决心。
石磊说得对,没有铁证,一切都是空谈。
但铁证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必须主动去“碰”,去“撞”,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要在那堵密不透风的“程序壁垒”上,撞开一道裂缝。
他不能直接去查赵凤年,也不能直接去碰曹坤。
但他可以从那个最不起眼,却又与一切都有关联的点开始。
邓毅的妻子,那起被定性为“意外”的车祸。
回到自己那间办公室,林渊反锁上门,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空白的红头便笺和一支钢笔。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以信访复核的名义,向市公安局交通警察支队,发出一份正式的公函。
请求调阅三年前,那起雨夜车祸的全部卷宗。
这封信,就像是往平静的湖面,投下的一颗小石子。
他不知道会激起多大的涟漪,但他知道,这是唯一的破局之法。他必须逼对方做出反应。如果对方坦然地交出卷宗,说明这条线可能没问题,或者已经被处理得天衣无缝。
但如果对方……拒绝呢?
一个已经定性的普通交通事故,时隔三年,纪委要求复核,公安局若是以任何理由拒绝,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那拒绝本身,就是第一份证据。
林渊拧开笔帽,笔尖落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他没有丝毫犹豫,笔锋沉稳而有力,写下了公函的标题:
“关于请求协助调查江城市纪委信访事项的函”
写完,他在落款处,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渊。
他放下笔,看着这份即将被送出的公函,目光深邃。他知道,这薄薄的一张纸,不是一份普通的公文,而是一封战书。
一封由他这个被发配到“垃圾场”的副书记,递向那个权势滔天、伪善的“警界之光”的战书。
战争,从这一刻,正式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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