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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江城市还在薄雾中沉睡,一个重磅消息已经通过《江城晨报》的民生版块和其官方公众号,如同一滴滚油落入冷水,瞬间引爆了舆论。
《一个税务所长的“慈善”人生——记城北税务所副所长赵金宝同志的无私奉献》
文章的标题就透着一股浓浓的、上个世纪的宣传腔调。配图是赵金宝一张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略显僵硬的工作照。
内容更是极尽溢美之词。
文章以一种发现“身边英雄”的惊喜口吻,详细“披露”了赵金宝同志,这位战斗在税务一线的基层干部,是如何在十年间,省吃俭用,克己奉公,默默地、匿名地向“江城市见义勇为英模表彰基金会”捐款数十次的感人事迹。
“……当我们的记者试图采访赵副所长时,他只是淳朴地摆摆手,‘这都是小事,不值一提’。多么高尚的情操!他就像一颗永不生锈的螺丝钉,在平凡的岗位上,绽放出了人性的光辉……”
文章的杀伤力,不在于文笔,而在于细节。它不仅列出了赵金宝“捐款”的总额——三十七万八千元,一个对普通工薪阶层而言绝非小数目的数字。更要命的是,它还精确地附上了一个表格,详细罗列了其中几笔大额“捐款”的准确日期和金额,精确到元角分。
这篇报道,不像新闻,更像是一封公开的表扬信,一封直接递到全市人民面前的表扬信。
……
城北,金碧辉煌的“皇家一号”洗浴中心,VIP包厢。
城北税务所副所长赵金宝,正赤条条地趴在按摩床上,享受着两位年轻技师的服务。他昨晚打了一夜麻将,赢了三万多,此刻正哼着小曲,惬意地眯着眼,盘算着下午去哪个楼盘看看,把这笔“闲钱”变成钢筋水泥。
“赵所,您电话。”一个技师把震动个不停的手机递了过来。
“谁啊,大清早的,烦不烦。”赵金宝不耐烦地接起,是手下的一个科员。
“所长!不好了!您上报了!”电话那头的声音跟见了鬼似的。
“上报?上什么报?老子又升官了?”赵金宝乐了,翻了个身,肥硕的肚腩随之晃动。
“不是啊所长!是《江城晨报》!您快看手机新闻!全……全市都知道了!”
赵金宝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挂了电话,点开新闻APP,头条推送的便是那篇红得发紫的报道。
只看了一眼标题,赵金宝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他猛地从按摩床上弹了起来,因为动作太猛,差点滑倒在地。
“慈善……人生?”
他哆哆嗦嗦地点开文章,当看到那笔三十七万八千元的“捐款”总额,尤其是看到那个精确到极点的捐款明细表时,赵金宝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变得比墙壁还白。
完了。
这不是表扬,这是催命符!
这笔钱是他这些年背着陈光那条线,自己搞的“外快”。为了给自己找条后路,也为了向那位高高在上的王局长纳一份“投名状”,他才小心翼翼地通过几个壳子账户,把钱“捐”进了那个基金会。这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天知地知,他知,鬼知。
现在,他妈的全城人民都知道了!
一个税务所副所长,十年工资加奖金不吃不喝也凑不够这个数,他拿什么捐的?用爱发电吗?
这不是把他架在火上烤,这是直接把他扔进了炼钢炉!
“操!”赵金-宝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叫,一把推开旁边的技师,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服。他的手抖得厉害,裤子提了三次才穿上。
恐慌像潮水般将他淹没。是谁?是谁在搞我?陈市长的人?不对,他们没理由用这种方式。难道是……王局?他嫌我孝敬得少,要敲打我?还是他要弃子了?!
赵金宝越想越怕,冷汗浸透了刚穿上的衬衫。他必须马上搞清楚状况!他第一个电话,打给了陈光副市长的秘书。
“喂,周秘……”
“赵金宝?你他妈还有脸给我打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秘书压抑着怒火的咆哮,“你什么时候背着我们在外面养了这么大一条鱼?还他妈是条‘锦鲤’!市长在办公室发了好大的火,你给我等着!”
“啪”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赵金宝如坠冰窟,浑身冰凉。
……
江城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
王宗南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手里端着一杯没有加糖的黑咖啡。他的表情平静如水,但眼神却比窗外的晨雾还要阴冷。
桌上的平板电脑,亮着的正是那篇关于赵金宝的报道。
秘书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他跟了王宗南五年,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老板身上散发出的,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杀气。
“有点意思。”
许久,王宗南才缓缓开口,他放下咖啡杯,指尖在冰冷的玻璃上轻轻划过。
“把一篇捧人的稿子,写成了一把杀人的刀。用‘道德’做刀柄,用‘舆论’做刀刃,直接捅向了赵金宝的心窝,还顺带把脏水溅了我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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