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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阳县环保局的大楼,是一栋九十年代末建成的五层小楼,墙皮带着些许斑驳,透着一股与县城发展格格不入的陈旧与暮气。
下午四点半,正是单位里一天中最松弛的时刻。茶杯里的茶叶泡得没了味道,电脑屏幕上开着无关紧要的网页,人们三三两两地闲聊着,等着那象征解放的下班铃声。
环保局局长马德才,此刻正惬意地靠在他的真皮老板椅上,一边剔着牙,一边用手机看着搞笑短视频,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油腻的笑。他头顶上那行【清廉值:-75】的数字,在系统的视角下,散发着一股腐烂的灰黑色。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他最信任的办公室主任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血色尽失。
“局……局长!不好了!省……省里来人了!”
马德才眉头一皱,把手机往桌上一拍,很是不悦:“慌什么!省里来人就来人,天塌下来了?是环保厅的哪个处长下来视察了?赶紧安排晚上去‘清风渔村’接风!”
“不……不是视察!”主任喘着粗气,指着窗外,“好几辆车,直接堵了我们大门!下来的人,看着就不对劲,直接往我们楼里冲了!”
马德才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连忙站起身,走到窗边朝下一看,只见几辆挂着普通牌照的商务车,以一种极具压迫感的姿势停在院子里,十几名神情冷峻、身着便装的男女正快步走进大楼,为首的,是一个身形干练、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一样的短发女人。
这不是视察,这是抓人!
马德才的脑子“嗡”的一声,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下意识地就想去抓桌上的手机,想要给某个号码拨过去。
“砰!”
他办公室的门被从外面一脚踹开。
秦岚带着两名调查组成员,如一阵寒风卷了进来。她目光如电,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正要去拿手机的马德才。
“马德才?”秦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马德才的手僵在半空,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哎呀!是……是省里的领导吧?欢迎欢迎!您看,这大驾光临,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们好准备准备……”
“准备销毁证据吗?”秦岚一句话就堵死了他所有的客套。
她身后的一名调查组成员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伸出手:“马局长,根据纪律,请把你身上所有的通讯设备,交出来。”
马德才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紫。他知道,今天这关,怕是过不去了。他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放在了对方手里。
“各位领导,这……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马德才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我们青阳县环保局,一向是兢兢业业,严格执法,深得县委县政府的肯定啊!”
秦岚没理会他的辩白,径直走到他的办公桌后,环视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一个上了锁的抽屉上。
“打开。”
“领导,这里面……都是些私人东西……”
“我再说一遍,打开。”秦岚的眼神冷了下来。
马德才打了个哆嗦,只好掏出钥匙,打开了抽屉。里面除了几条名烟,几张购物卡,赫然还放着一份用蓝色文件夹精心包装好的文件。
秦岚戴上白手套,将那份文件拿了出来。封面上,用宋体加粗的黑字打印着一行标题:《关于宏业化工厂排污情况的检测报告》。
“哦?看来马局长对这家企业很上心嘛。”秦岚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讥讽。
“应该的,应该的。”马德才连忙点头哈腰,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宏业化工厂是我们县的利税大户,也是我们环保局的重点监控单位。我们每个季度都会对它的排污口进行取样检测,这是最新的报告,完全合格!绝对符合国家标准!”
他说着,挺了挺胸膛,仿佛这份报告能给他带来无穷的底气。
秦岚身后的几位从省环保厅抽调来的技术专家,听到“完全合格”四个字,差点没笑出声来。他们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秦岚翻开了报告。
报告做得“像模像样”,数据详实,图文并茂。每一项污染物的检测数值,都精准地卡在国家标准的边缘,既显得数据真实,又完美地证明了工厂的“清白”。比如国家标准要求六价铬低于0.05mg/L,报告上的数值就是0.048mg/L,堪称极限操作。
“马局长,这份报告,是谁做的?”秦岚淡淡地问。
“是我们局里的检测站自己做的!设备都是省里统一采购的,人员也都经过专业培训,绝对权威!”马德才拍着胸脯保证。
“是吗?”秦岚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另一份文件,轻轻放在了桌上,推到马德才面前。
那份文件,正是国科环境检测中心的报告。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国科中心报告上那个“六价铬超标1054倍”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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