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所的房间里,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微弱的送风声。
林渊握着手机,听筒里小雅那带着哭腔的、断断续续的求助声,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扎进他的耳膜,再刺入心脏。
“……老院长看到那份文件,一口气没上来,晕倒了!我们现在在去医院的路上……林渊哥,我该怎么办啊……孩子们该怎么办啊……”
每一个字,都化作滚油,浇在他胸中那团刚刚因为暂时安全而稍稍平息的怒火上。
“轰——”
烈焰冲天。
杨坤!
好一招釜底抽薪!好一招杀人不见血的阳谋!
陈虎的枪,是摆在明面上的屠刀,声势骇人,却也容易授人以柄。而这份盖着法院鲜红印章的强制执行令,才是一把真正淬了剧毒、无形无影的软刀子。
它割的不是你的肉,是你的筋,是你的骨,是你赖以为生的根基。
你愤怒吗?你去闹啊。对不起,我们是依法执行。
你不服吗?你去告啊。对不起,这是经过了司法拍卖的合法程序。
他们用国家最严肃的法律,编织成一张最肮脏的网,光明正大地罩向那群最无辜、最没有反抗能力的孩子。
你林渊能躲过子弹,能斗赢流氓,难道还能对抗国家强制力不成?
这一刻,林渊才真正理解了李曼那句“疯狗咬人,不看主人”的全部含义。杨坤不是主人,他也是一条狗,一条更凶、更聪明、更懂得利用规则的疯狗。而他背后,那座名为“城建地产”的庞然大物,才是真正手握链子的主人!
“小雅,听我说!”林渊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微微发颤,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晰无比,“别慌!天塌不下来!你现在立刻做三件事!”
电话那头,小雅的哭声一顿,仿佛在绝望中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第一,照顾好老院长,钱不够我来想办法,人最重要!第二,稳住孩子们的情绪,告诉他们林渊哥很快就回去,这只是个误会。第三,想办法把那份‘强制执行令’用手机拍下来,每一个字都要拍清楚,然后发给我!记住,无论他们说什么,都不要跟他们起任何冲突,拖时间就行!”
他的声音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穿透了电话线,让六神无主的小雅找到了主心骨。
“……好,好!我知道了林渊哥!”
挂断电话,林渊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虎,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拳头攥得骨节发白,手背上青筋盘错,像一条条蓄势待发的虬龙。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冲出去,回到孤儿院。但他看了一眼窗外,两个穿着便衣、身形笔挺的男人正若无其事地在楼下花坛边抽烟,目光时不时扫向他这个窗口。
王正国的人。
这是保护,也是囚笼。
他拿起那个加密手机,拨通了王正国的专线。
“王组长,出事了。”林渊开门见山,将孤儿院的情况用最简练的语言复述了一遍。
电话那头,王正国沉默了。
这阵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让林渊感到心寒。他知道王正国在想什么。纪委,管的是干部,不是法院。司法系统有其独立的运行规则,即便是他这个专案组组长,也无权干涉法院的正常判决和执行。
杨坤这一招,精准地打在了他权力范围的边界上。
“小林,你先冷静。”良久,王正国沉稳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这件事,我马上让检察院的同志去核实。你记住,你现在不能离开招待所,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杨坤这是在逼你现身,你一出去,就正中他的下怀。”
“我明白。”林渊的声音冷得像冰,“可孤儿院等不了。二十四小时,他们只有二十四小时。”
“我会想办法。”王正国的话语里透着一股疲惫,“但你要有心理准备,如果对方的程序真的……无懈可击,我们能做的,也很有限。”
挂断电话,林渊一拳砸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墙壁上那副廉价的风景画被震得歪向一边。
有限?
他从不相信“有限”这两个字。
所谓的“无懈可击”,只是因为你没有找到那个“懈”在什么地方!
司法拍卖?好,那拍卖的依据是什么?是土地所有权的变更。土地所有权变更,就必须要有原始的地契、转让合同、规划审批文件。城建地产五年前拍到的地,那这块地在这五年之前,又是谁的?它的性质是什么?是商业用地,还是公益划拨用地?
任何一项变更,都不可能凭空发生。它必然会在浩如烟海的政府档案中,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就像再高明的凶手,也总会在犯罪现场留下皮屑和指纹。
而他林渊,就是那个最擅长在时间的故纸堆里,寻找指纹的猎人。
破局的关键,不在法院,不在纪委,还在档案里!
“嗡嗡——”
手机震动,是小雅发来的彩信。
林渊点开图片,一张张放大,仔细地看着那份所谓的《强制执行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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